自在如风的少年

你啊你，是自在如风的少年。

01

　　18岁的时候，坐在喜欢的人的自行车后座。视线被他的白色衬衫掩盖，北方城市凉爽夏天的风，还有一种想象力超不出校园的安全感。

　　那时候，校园里几乎一半的自行车会在后座上加一个软软的后座垫。有女朋友的方便伺候女朋友，没有女朋友的，可能也是早作打算。

　　那时候的爱情，发生地很轻易。可能是偶然地上了同一堂晚上的公开课，坐在一起兴奋地聊到同样感兴趣的话题；可能，是在无聊透顶的马原思修，你画着讲台上谢顶的老头儿，他在旁边耸拉眼皮学老头说话；也可能，是拥挤的午间，你站在食堂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里，嘟嘟囔囔跟后面地男生提了一句酱肘子是你的此生挚爱……

　　一抹淡淡的微笑，一次轻轻的触手，甚至是一眼注视到的侧脸，都能发展成一段爱情。

　　校园里的男男女女，爱情随时发生，随时结束，随时重新出发，就像一辆辆穿梭在校园里的带着后座垫的自行车，它们可能被骑了四年，后座上的女孩儿换了几个，但仍旧每天陪伴着主人穿梭在同样的路线上。

　　再后来，它们在毕业的时候被低价转让，或者丢弃在车棚无人问津。之前的所有故事，便沉默在了过往。

　　年轻的男孩女孩，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每到老生离校的时候，学校总会清理一次被人丢弃在车棚的自行车。会发很多次通知，告诉大家赶紧从指定的车棚里骑走自己的车，否则就要统一拉去报废了。可是，每年总会有成排成排布满灰尘的车无人认领。

　　好的，可能作为二手车卖掉；坏的，可能直接送去废品站报废掉。

　　每一年，来的人离开了，剩下的物件，会像留下的一个长尾，慢慢地、悄无声息地被处理干净，直到下一次偶然地回归校园，发现要寻找到自己跟眼前这座校园的些许关联，真的要费一点心思，甚至得，生拉硬扯。

　　当时爱着的女孩儿，可能也早嫁作他人妇。爱，或不爱，心里总归残留一丝不甘和好奇：倘若故事重写，倘若一直走下去，我们是否会有幸福的人生？

　　没有人知道问题的答案，因为我们，都走得很匆忙。

02

　　

　　后来想想，很多真正想去的地方都不是和当时爱着的人去的。曾经策划过的两个人的旅行，一个人去过，也和别的人去过，大概计划总归赶不上变化。有太多的誓言命都不够硬，总会在故事写到结束之前，就已经死得躯体都僵掉。

　　可是，好像也没关系。后来想想，那些没有和相爱的人去的地方，仍旧是属于自己的一段可贵记忆。

　　在巴黎铁塔下，倒数十秒。那个人没有出现。没关系，录下来，然后在视频里加上一句，很开心。

　　在炽热而悠闲的清迈小城，骑着自行车随处瞎晃悠，然后找一家挂满花的咖啡店，在一张窄窄的明信片上，写上短短的一句。

　　在一群热闹的朋友相伴中，喝好喝的酒，说好笑的人生，听轻松的音乐，然后想起一些人一些事，觉得已经没有再寄明信片的必要，觉得，对方已经不再需要我的祝福。

　　……

　　有很多人生经验，在爱来爱去的故事结束之后，还在人生里继续发生，有时候让人惊喜兴奋，有时候寂寞难忍，但总归，还在发生。

　　年少时许多不快乐的事，也会随着时间淡去。无论好坏，都变成记忆里珍贵的部分，有时候啊，仅仅是因为还记得那些一些小细节，就已经很感谢生活。感谢它们留下的那些微痕迹，还能让人窥探到属于当年的一些，青春印记。

03

　　工作之后，人模人样地做起了大公司的白领。于是出租车和地铁变成出门的主要交通工具。

　　自行车，真的是挺遥远的一件事。如果没有Mobike\ofo这样的共享单车概念兴起的话，我想大概，这辈子都不再可能接触到这玩意儿。

　　可显然，共享单车为的是出行方便，它们没有后座，更不要提后座垫。当对方说：要不我们骑单车过去吧？

　　结果只是，两个人，两辆车，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喧嚣马路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看不见了对方。

　　匆忙的大都市里啊，人与人的相遇相识如此容易。但是好像，爱情发生的几率，已经像是想象自己染上艾滋病的几率——那么低。

　　而当对方消失在人潮中的时候，总归我也找得到路，找不着路还有GPS。不怕走丢，不怕迷失，不怕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你也就，不需要着急那个掉进人海里的他。

　　然后你打电话给他，而他已经离开几条街之外，于是他在电话那头给出最理性的解决方案：咱们目的地见吧。

　　你放下电话，觉得路边小店里那只猫很好看，于是停下车饶有兴致地给它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不紧不慢地朝目的地的方向骑去。

　　你看，骑自行车这件事，终于变的跟其它交通工具没有差别——它不过是个交通工具，骑着它，我们想着的是目的地。那些曾经在校园里会发生的自行车后座上的心情和故事，都在汽车飞驰而过的轰隆隆中，消失干净了。

　　爱情本身，于是变成匆匆忙忙里，随意而安、随缘来去的一件事：

　　你骑着你的单车，我骑着我的单车，我们可能一路同行，也可能突然改变主意。总之，你手里握着方向和刹车——你可以随时喊停。

　　你不再轻易拉着谁的手，放她在自行车的后座；而曾经在自行车后座上的那个简单天真的小女生，也不再愿意任由你挡住自己的视线，任由你决定前进的方向。

　　如今的你们，走在各自的人生路上。

04

　　我开始骑Mobike真的是很久以后。尽管早几个月就已经被强烈推荐，尽管研究工作合作的事情已经跟他们公司的人熟悉，尽管朋友圈已经一次又一次被它们刷屏，但是自己真正开始骑它，已经是它已经在大街小巷铺开的时候。

　　原因么，很简单，我怕死。我害怕暴露在成群结队的钢铁车队边，害怕稍微一个不留神被高速的汽车卷偏了方向，或者被它们擦撞。真是不好意思，怂成这样。

　　可没办法，在飞腾的城市面前，如果没有一件足够强大的武器，有时候我真的不是很敢面对。太怂了。

　　后来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开启了一辆车，谨慎地开进汹涌的马路。一只耳朵竖着听身旁汽车来袭的声响，一只耳朵，感受着很久不曾感受的单车时刻——

　　突然就想起那首歌：

你飞到城市另一边

好妹妹乐队 - 春生

　　你啊你，是自在如风的少年，

　　飞在天地间，比梦还遥远。

　　突然间地，在心里鼓起一阵风，想要加大马力踩单车，想要感受风在耳边的呼啸，想要在一队队汽车等红灯的时候霸气地从它们面前横穿而过，觉得自己，帅气地还像是那个，无惧无畏的少年，一鼓作气、横冲直撞、一条路骑到黑、心里攒着一股莫名使不完的气儿的，少年。

　　畅快地啊，一口气消耗300卡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