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到了上海。出了车站,大孃招呼了一辆黄包车,报了地名。黄包车把她们拉倒巷子口停了下来,大孃付了钱。下了车,向着巷子里走去。巷子不算太宽,两边是青砖砌的楼房。踏着青石板路,走了一二十米,芸豆随大孃拐进一道门。门后是一个木质楼梯,她们踏了上去,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上了二楼,再左拐走上一条长廊,大孃在一个门前立住了脚。
“妈妈,你回来了!”一进门,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冲着大孃直扑过来。大孃应声放下行李包,弯腰抱起她。屋里还有一个男人,梳着大背头,带着金丝眼镜,穿着一身丝绸面料的褂裤,笑嘻嘻地看着大孃。大孃抱着孩子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芸豆说:“这是陈老板,你以后就叫他陈老板。”又转过脸对那小姑娘说:“珍珍,叫姐姐,这是你芸豆姐姐。”
珍珍从大孃怀里下来,走到芸豆跟前,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是芸豆姐姐啊!快,我带你去看我的洋娃娃!”说完,珍珍牵着芸豆的手向里屋走去。芸豆放下行李,看着大孃,似乎问可不可以。大孃说声“进去”吧就先走了进去,芸豆随着珍珍也进了里屋。大孃打开柜子,从衣橱里拿出一条碎花裙,迅速地换上,说:“一会儿来厨房帮我做晚饭。”
屋子里一股香味,跟大孃身上的味道相似。芸豆打量起这间里屋,靠墙的一张大床上,支着一顶雪白的尼龙蚊帐。蚊帐的门被掀起,分别挂在两个金色的挂钩上。床上铺着碎花床单,一条碎花被叠成长条状靠床里放着,两只碎花枕头并排在一起。
“姐姐,看,漂亮吗?”珍珍打开桌上的盒子,拿出里面的洋娃娃,歪着头说。见芸豆不说话,珍珍把洋娃娃递给芸豆,说:“姐姐,爸爸说这娃娃跟我一样漂亮!”
芸豆接过洋娃娃,仔细端详起来。一头金黄的头发披在肩上,蓝色的大眼睛上长着卷卷的睫毛,高高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口。
“芸豆,快过来!”大孃在厨房间叫道。芸豆走出来,陈老板坐在椅子上,背靠椅背,一手夹着一支烟,一手拿着报纸,两条腿交叉着前伸,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见芸豆出来了,他笑着冲厨房方向努了努嘴。
夜晚,芸豆躺在杂物间的小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北面墙上的小窗户。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了进来,黑乎乎的屋子有了一些亮色。大孃给她交代了任务,照顾珍珍。等到明年,帮她找个人家去帮佣。大孃又说,不相干的事情不要跟家里人说,好好做事就好!
那个陈老板为什么会留在大孃家里吃饭?为什么他会跟大孃、珍珍像一家人一样进了里屋?大孃不是有姑父和表哥吗?
芸豆想家,想她的房间,想她那张小床,想爸爸,想哥哥……她也想姑父,想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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