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是否害怕过一条长长的且人烟稀少的路。这条路上,你独自一人走过,白天或夜晚。走着走着,突然间不适感涌上心头,你听到了自己身后的脚步声,这声音不快不慢,不乱不杂,恰到时机地尾随着你。你小心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你以为是虚惊一场,便不顾其它,径直走去。一步,两步,走着走着,空旷寂寞的路上,你又一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再次望去,空空也,依旧什么也没有!如此,反复几次的虚惊,你终于按捺不住,像炸了毛的兔子,迈开双腿,朝着正前方飞奔而去,一直奔跑到有人烟的地方才止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在一旁急促地大口喘息。这应该是我童年记忆里最多次不愿听到的脚步声。多年以后,我才渐渐意识到,身后并没有什么脚步声,有的无非是我自己的胆怯的脚步声,或者是借着外界环境我那幼小且脆弱的心理不由自主幻化出来的特殊的脚步声!
孤独寂寞里的脚步声,虽然令人胆怯,或毛骨悚然,但这只会是一个人的自导自演,一个人的心理轨迹。那些年,我曾练就听声辨人的能力,然后见机行事,见人反应。小时候,我是寄住在外婆家生活的。我接触到最久的亲人,外婆、舅舅、舅妈以及他们家的孩子,当然我也是他们家的孩子。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难免碰到家长里短之类的矛盾,经历多了,我便学得见人脸色行事,听声识人后做出反应。步伐沉重,步履阔绰的脚步声是舅妈的动作;蹑手蹑脚,娓娓摩擦的脚步声是舅舅走了出来;拖泥带水,总是咯吱咯吱摩擦着地面的脚步声准是我那些堂弟们的专属;还有外婆的脚步声,轻巧的碎步,蹒跚而至,宛如呲呲吱吱的曲调一样,是我童年里最希望听到的脚步声!
许多年前的我,对传入耳膜的脚步声判定有别,不同的脚步声自然会有不同的感触。比如说舅妈的脚步声有时会让我紧张到瑟瑟发抖;舅舅的脚步声时常充当警示灯,某个信号的传递,侥幸且自然;堂弟们的脚步声会无意中成为间谍的音讯,提防却无奈;于我,外婆的脚步声是最不需要戒心的时刻,欣喜同样可以任性。我喜欢听外婆走路的声音,那脚步声仿佛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一刻也未曾离开。小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有几个熟悉的脚步声踏过老屋的窗户旁。那些踏过窗户旁的脚步声是我妈和阿姨们留下的,每逢听到车轮摩擦和急促的脚步声,我都晓得是她们来了。她们有时是结对而来,有时是单独过来,不论一起或是单独,于我都是或惊喜或失落。她们的脚步声对幼年的我来说,是生活里的意外惊喜,来得快也去得急。后来,我对这些停留短暂的脚步声不再抱有什么希望,我懂得生活需要脚踏实地,回归现实。
再后来,我求学在外,工作在外,这些个记忆深刻的脚步声都不再出现过。如果有,那多是我自己或同行的陌生人摩擦发出的脚步声。我想世间的路千千万万条,每个人走在路上都会留下脚步声,缥缈的或真实的,不论恐惧,不论忧愁,也不论欣喜,走过了便是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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