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落了雪的日子

        昨夜小雨淅沥，梦中已觉清寒。自然醒到天亮，推开门一看，村庄周围的山顶上全都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盐雪。然而山腰以下，却依然是雨水的痕迹，小心翼翼的雪花还是像一只谨慎的狐狸，没有能勇敢地走到山下的河滩和村子里来。

        村间的公路上，湿漉漉的，像是都市的洒水车浇过了一遍，潮润润的，一点灰尘也没有起来。吃过早饭，从院子里出来，跨过一段公路，然后从公路到河滩的田地间穿过，便到了河边的堤岸上。

        堤岸是清一色的水泥建造，高约六七米，七八十度的坡度，颇具一番高堤大坝的气势，但还是因为河谷和周围空间的有限，只能伸展到最大限度了。河堤的内部是村里的庄稼地，地里长满了高大稀疏的杂木和果树，杂木有桦树白杨柳树梧桐榆树刺槐构树等；果树有核桃苹果柿子杏树李树桃树花椒树等。树木们在夜间雪雨的洗涤下，变得清润醒目，黑黝黝的枝条像一只只本真的粗臂和手指，想想它们在其它的季节里是那么的身姿妖娆，红绿多彩呢！然而一到冬天，它们曾经的繁华和妖娆便都不见了。是季节收去了原先送给它们的色彩和娆艳，还是它们自己辞去了可以继续保持生机的权利，因而回归到一种淡泊原始的初生萌芽和睡眠状态呢？这也许只有树木们自己心中才能够回答的清楚。  只有很少的树木还保持着葱郁的深绿状态。村头的石拱桥旁边那片低洼的泥地上，有那么三五棵高大的旱柳树，枝叶还茂乎乎的一片繁绿，不知道它们跟河滩上迎风而立的那些枝叶枯黄的柳树有什么区别，它们相间的距离也才不过两三百米远呢！

河堤的外面是河滩，漾水河不紧不慢地潺潺流淌着，因为夜雨的缘故，水波微微地涨了一点，但并没有涨那么明显，除非有人特别留意，在河床的另一边，原本没有河水流过的洼地上，竟然有一条溪水般潺潺的河水淌了过去，跟洼池间原有的溢出地表的池水混合在了一起，新汇集在一起的溪流看起来既没有河床里的河水那般浑浊，也没有原先池水那般清澈，显得半清半浊，混沌为一，唯独体形比原先只有清泉的时候大了一倍。河床和堤岸间地势略高的沙洲上，前些年就被人们开出了一大片肥沃的农田，田地里新播的冬麦已经出苗，约有三四寸长的丛簇，远远望去，绿油油的像春天里原野上的草地，充满了温润和希望的色彩。这是一片足有八九亩的大沙洲，在我童年的时候，这片沙洲的地方还是一片底凹的河床和碧流，然而，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沧海桑田，现在这片地带竟已成为了高高的洲滩和田地。每年春夏之交，这片田地里的庄稼尤其麦苗都是郁郁葱葱，周边野花盛开，燕飞蝶舞，一片繁茂和美丽，村子里的孩子和大人们常常拿了手机站在田地边拍照录视频，一派山清水秀春光明媚的美丽风光。

沿着河堤往河水的上游漫步，一边走，一边舒展开自己休息了一夜的手臂，生命在于运动，健康学家总是不厌其烦地向人们建议，而这样的建议也没有规定最适宜哪一类人，大概这句真理对于任何群体都是适用的。以前在南方做工，很少有这样的锻炼，渐渐地，身体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一些现行的不适反应。现在回到从小劳作的家园，在自己熟悉而又舒适的门前的田野里，尽情地舒展自己的身体而没有任何的顾忌，而且越是在冬天农闲和天寒的时候，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也是一件很让人心悦体健的事情。

太阳慢慢从东山顶上升了起来，温和的光热从河对面的山坡上洒播了下来，山顶的薄薄的细雪，也像是被太阳的乐观和热情所感动，一点一点的在慢慢融化，遥远的空距，目光无法仔细的观察得到雪层的变化，但明显的是，原先被雪花覆盖在大山的苍青的真容正在一丝一缕地在晴空底下展露了出来。雪花的心中融出了一丝丝的暖流，充满善意和滋柔地拂润在了山野的枯叶和幼芽上面，山色看起来清清的润润的，充满了清新的面目和灵性。

阳光慢慢地从山坡上走了下来，走下山坡的沟壑和崖壁，一直走到山坡下面台地上的小村，不一会，便又沿着村落的小巷走到村脚下面的河岸，接着跨过歌声潺潺的河水，来到了堤岸这边宁静和清冷的畔湾。河滩上的绿草和枯草似乎都感受到了阳光的关爱和暖意，不动声色的喜悦起来。对面溪谷出口的清溪湾畔里，几只雪白的鹭鸟，正在溪水里安逸的晒着太阳，它们就像古人所写的诗行里的鹅儿一样：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鹭鸟自由自在的相互啄梳着羽毛，默契悠然地交谈着，没有人去那里打搅到它们的宁静，也没人愿意它们那样惬意的生活受到外界的纷扰。清晨的人们，还刚刚走出家门，站在门前的村路边相互问候，谈论起昨夜的润雨和山顶上淡淡的雪影高低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眼前的景色多像古人笔下的风景画面呢？只是，画中的翠柳只在春夏之节才有，门前的漾水河也不是浩瀚阔远的长江。但意境却多少是有些相像，重要的标志，就是河水对面那巍峨西山顶上望得见的淡淡清雪。薄而有形，寒而不彻，意境清幽。

雪朵的悄然光临，使得小村更宁静和安祥，人们的闲逸和淡泊，也跟着悄然到来。然而， 对于看惯了年年花相似，岁岁雪不同的漾水河，还有河畔恋恋不舍的炊烟而言，昨夜雨雪的重要意义还不在风景，而在，这是立冬后的第一个落了雪的值得点赞的美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