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3）

“哎！太TM累啦，这一个月我都没睡过好觉。实在是受不了，没日没夜的干。”

刘鹏叼着一根烟，瘫坐在船舷。

“我也是啊，除了船长他们几个和田老六，谁都不轻松啊！” 黄晓龙倒在甲板上，吐了一口烟圈说道。

吴贵也躺在一边，他也抽着一根烟，不过他并不想说话。

刚把鱼获送入冷冻舱，身上的工作服还没脱下，冰冷的海风吹拂着刚才被海浪倒灌进去打湿的衣服，忙起来时，没有什么感觉，可一停下来，冰冷刺骨的感觉便涌入身上的每一寸神经……

吴贵抽着烟，接连打了几个寒颤。

“热带海洋的夜晚也是这么寒冷啊！”

吴贵心里这样想到。

为了保持新鲜度，渔获刚捕捞上来，就要开始去腮、放血、去内脏、清洗……最后装在绞车上，缓缓落入冷冻舱急冻。

冷冻舱的温度低至—60c度，一进去就跟冰窖一样，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几个人交替着作业。

即使穿着军大衣，正常人在里面也待不了多久，每隔10分钟就得替换两个人下去，还得是身体壮实的人，一条金枪鱼的重量差不多是30-80公斤，一般在一米左右，需要两个人互相搭手……不过，忙起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时间交替，运气不好的人，只能在里面挨冻。

由于过度捕捞，这几年特大金枪鱼已经非常少见。

没有经济价值的小鱼、鳞虾……就会留着自己吃。不过也是限量的，不能敞开吃，每天吃着还算新鲜的海货，也算是对艰辛劳作的一种犒赏吧！。

偶尔一次捕捞量丰富，那基本上全部人都会忙活到天亮。

东方的启明星已开始泛白，朝霞慢慢探出头，染红了远方天际线的半个天空。

“MD，还睡！快起来，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干活啦！”李志权用脚踢着甲板上的人。

吴贵用手蹭了蹭眼睛，双手撑着身体，缓缓站了起来。懊恼的盯着李志权，全船就他最轻松，每天伙食是最好，住宿是最好……叫的最凶的也是他。

持续一个多月，每天近20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已经让大家疲惫不堪，为了钱，大家都在坚持、忍受……

一行人拖着疲劳的身躯，徐徐走向后甲板室……吴贵三人走在最后面，也正准备前往后甲板室吃饭，却碰到迎面走来的温建国，平时他和刘玉民负责下饵，也算比较辛苦。

吴贵正想问他，没想到温建国主动笑着搭话:“哟！老吴，睡醒啦！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吧！”

“这不废话吗？你也天天在做，还明知故问？”吴贵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哎……如果非要我回答，我只能回答你一串省略号。你懂了吧！哎，咱们赶紧走吧！要是让船长看见了，还不得骂死啊！”

“骂？哼！看他还能得意几天？对了老吴，你跟我来，我跟你说个事！”温建国见周围没人，神神秘秘的走向楼下的舱室。

吴贵本想问他，到底想干嘛，但又怕前面的人听见，对着旁边的刘鹏和黄晓龙使了个眼色，自己就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下楼梯。

“老吴啊！前晚上我老乡去上厕所时，路过船长室时，偷听到一个消息。”见吴贵来到2号舱室，温建国关上门对着他说到。

“什么消息？”吴贵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李志权跟周波说起咱们的合同问题，我们出来时签的合同，李志权那天也承认了是假合同。”温建国点上一只烟，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到:

“每天这样玩命的干活，是指望两年后能挣上一笔，靠着这个，弟兄们才撑下来的。可……要是这合同是假的，那合同上规定的收入，也会有问题啊，到时候公司不认又该怎么办？”

李志权对黄晓龙说合同是假的那天，我记得就我和他两个人，这温建国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那天有他的人在那里偷听？

这家伙城府够深啊！藏了这么久，现在才翻出来。

想了想，吴贵说到:“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大家都累的不行，弄不好哪天突然猝死都有可能，如果这合同再是假的，那……就太让人寒心了。”

“这事我想了很久，我们几个都想好了，有空到船长室找李志权问问，如果是谣言，那就算了，可如果是真的，那……”温建国故意停住了。他那双尖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吴贵，好像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

“那什么？你想怎么做？”吴贵不甘示弱，毫不回避温建国的眼神，直接怼了回去。

“劫船！回家！”温建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重重的说到。

“劫船？这可是犯法啊！”吴贵似乎并不意外。

“我们只要不伤害人就行了。把船开回江源，不，随便开到哪里都行，只要一回国，上了岸，我们就自由了。而且，要是明知道公司合同是骗我们的，你还愿意继续欺骗自己，接着干下去？”温建国继续说到。

“那你怎么保证其他人都听你的。李志权人高马大，周波又很能打，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所以我现在才来找你啊。要是你肯加入，我们再问问其他几个人，我想我们就能控制这艘船。”温建国信心满满的盯着吴贵，似乎在等他回应。

吴贵将温建国给他的那支烟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我也……干！不过……咱们得好好计划一下，比如万一翻脸，要提前控制哪些地方，武器、工具、棍子、绳子要提前收集起来……”吴贵对着空气吐了一口烟圈。

“哈哈，我果然看的没错，你是绝不会甘心受这种气的人。好，好兄弟！”温建国笑着说到。

“嗯……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上去。有空去试探一下其他几个人。为了避免计划暴露，今天这些话，不要再对其他人说了。另外，得开始收集武器……”说完吴贵站了起来，准备打开门往舱外走。

“老吴啊，真看不出来，你心思这么缜密。跟你做队友，绝对错不了。”温建国也跟着起来。

……

两人来到后甲板室时，大家都把饭吃的差不多了，匆匆扒了几口，就开始新一轮的捕捞作业。

趁着撒网的空暇，吴贵把温建国的话给刘鹏和黄晓龙，说了一遍。

“吴哥，是真的啊？这姓温的胆子可真大，是个做大事的人……要真是这样，我也同意。”刘鹏一向心直口快。

“怪不得早上我看你一直没上来，饭都快吃完了，才看见你和温建国一起过来。就感觉有事要发生，没想到，果然应验了。吴哥，这事我也没意见，每天干这不是人干的事，要是连这个盼头都不准，那还干的毛线……”黄晓龙也跟着说到。

看两人没有犹豫，吴贵知道他们是真心的。便嘱咐他们不要泄露计划，回到船上，一有空就收集刀、棍子、绳子还有柴油、废弃的渔网……

收集柴油很正常，即是燃料、又是武器；而之所以要收集渔网，是因为渔网易燃，而且能做陷阱、捆绑人……

吴贵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自己这边人太少，他不敢轻举妄动，他一直在观察温建国，等着他来找自己，还好不算晚，他终于来了。

吴贵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一旦走上，就不能失败。他太清楚李志权这帮人是多么心狠，上一次王维因为顶了一句嘴，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却被李志权打了一棍子，那下手时的眼神，吴贵至今仍然记得。要是这次失败，被他们抓住，说不定直接扔海里都有可能，这里是公海，不受各国法律管控，杀人是不犯法的……

想到这里，吴贵不由得又重新梳理了一下整个计划。他不太相信温建国，关乎人命的事情，还是由自己操控比较好。

他知道周波、田老六是铁定跟着李志权的，因此他抽空去找了付田、权志军和王维，问了一些对船上人的看法。赵骏、姜涛、岳勇则由温建国去打探。

王维因为之前的事，对李志权早已不满，而权志军对于船上的一些事情，也颇有微词，不过这人天生乐观，倒也并不是很在意。至于付田的态度似乎不太明确，年纪大点的人，还是很慎重。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好几天，等该做的都做好了，这天夜里，趁着收网的空挡，吴贵三人和温建国四人先后上船，每人拿着刀和棍子，先控制了通讯舱，留了黄晓龙、孙密、刘鹏在里面把守，孙斗、赵骏负责守着驾驶室外面的楼梯，吴贵、温建国、刘玉民、王维则直接赶往驾驶室，今天是补给日，刚补给完油料、罐头，而且他们知道今晚是李志权负责驾驶。

而楼下船长室的卫星电话、棍棒……已被黄晓龙提前拿回通讯舱，姜涛、岳勇则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特别是姜涛本想仗着自己是老船员，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看见这些人拿着杀鱼的尖刀，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当即吓得不敢说话。

四人将武器藏在刘玉民身后，一起由旋梯来到最顶上的驾驶室。

“吱！”温建国用钥匙把门一下打开。

“TND上来这么多人？有事啊？”见门突然被打开，又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李志权心里有些不悦。

“嗯，是的，的确有事想问问船长你！”吴贵客气的说到。

“有事不知道忙完了再来问啊！耽误了今天的任务指标，你负得起责任？”李志权一向没怎么把吴贵放在眼里。

“姓李的，我们上来就问一句，出海前，公司合同上规定的一年保底拿十万，提成另外计算，捕捞的鱼，两块一斤，然后捕捞到珍珠、金器都归个人所有……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说都是假的，逗我们玩？”温建国见吴贵说话太过客气，心里有点着急，便抢先说到。

“哈哈哈，你们觉得呢？”

“哎！实话告诉你们吧，没有保底，只有干的多的人，才有钱拿，两块一斤？想多了吧，是两分啊！这么多条船，要照你们这样算，那公司不亏死了。还珍珠、金器……你们想的美，真以为整个大海都是珍珠、黄金啊？等着你们去捞？别做梦了。

你们啊，就老老实实的干活，表现好点，说不定两年后，我在老总面前说几句好话，给你们加个千把块钱……至于那所谓的合同上的数字，那只是数字而已，明白吗？哈哈哈……”李志权仰头笑哈哈的说到，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人眼神中的怒火。

“这么说，想拿钱得看产量了？捞一条鱼，两分一斤？”吴贵继续轻声问到。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只要我这船在海上飘着，你们就得干活，不然，到时候一分钱也别想拿到……我说你们问的差不多了吧！该接着去收网了。时间一耽误，下一批捕捞又得……”李志权又面无表情的说到，他眼睛盯着前方，除了刚开门时，看了吴贵他们一眼，视线就再也没往他们身上飘过。

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句“我++你M的！”

正要回头看是谁敢骂自己，只见一个黑影朝自己脑门冲来，先是一阵微风，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一声惨叫后，李志权用手捂着自己前额，用右眼一看，温建国提着一跟棍子站在眼前。

“你TM敢打我？我看你是想死了吧！”不知道是温建国这一闷棍打的太轻，还是李志权身体太结实。他竟然迅速站起来，一把扑来，想夺温建国手里的棍子。

一旁的几个人冲上去，一顿乱打。李志权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甲板上。

等大家打累了，吴贵把想要让船回国的事情，简单给李志权说了一下，接着又掏出一把杀鱼刀，指着躺在地上的李志权说到。

“怎么样，干不干？”

“你们这是要TM劫船啊！是犯法的！”李志权被压在地上，气疯似的，吼叫到。

“嘭……”温建国又是一棍子打在李志权的背上。

“啊……”你TMD，老子……啊……

温建国没有说话，又一闷棍下去。

“别打了，别打了。我干、我干……”李志权不再强硬，开始哀求。

“这就对了嘛！我们只想回家，只要你配合点。我们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吴贵扶起李志权，淡淡的说到。

“是是是……我同意，我一定配合。”李志权不停低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