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普通的城市里普通的一户房子,傍晚的秋风吹动阳台的帘子,落下柔和昏黄的光。房子里的女主人在厨房做饭,书房里小男孩在写功课,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宋超,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
他先去厨房抱了抱他的妻子,跟她说了几句白天工作的事情。然后去书房看儿子,儿子宋晓峰突然抬起头,一脸兴奋的问他,“爸爸,长大了以后,我可不可以娶李嘉颖呀,我真的很喜欢她。”
李嘉颖是儿子宋晓峰的同桌,他早就听儿子和妻子提起过。
“好啊,等你长大了,如果还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就可以娶她了。不过在你长大之前,你要好好学习,才能让她喜欢你,知道嘛?”他不想做一个古板的父亲。
儿子宋晓峰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写作业。突然儿子若有所思的神情问,“爸爸,你小时候有没有喜欢的人呀?谁是你最喜欢的人?”
宋超想了想儿子的这个问题,谁是他最喜欢的人呢?现在当然是他的妻子何婷和儿子宋晓峰。他跟妻子是相亲认识的,妻子是同事的一个表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就是这个人了。在一起之后不久,妻子告诉他,她也有那种感觉。两个人很快恋爱结婚,生下了晓峰。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
妻子是个踏实温和的人,从来不会要求他给她买花送礼物。每次他想给妻子,一些小的浪漫。妻子何婷一开始觉得感动,后来就埋怨他浪费钱,时间久了,感情慢慢平淡,这些浪漫也少了很多了。他有时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激情,也会怪妻子何婷有时会管着他,但想着妻子辛辛苦苦的把持这个家,把儿子带到这么大,生活中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他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也很感激妻子的付出。他庆幸他有这样的生活,对何婷也理应是真心的喜欢的。
但是“谁是他最喜欢的人”,当儿子问他的时候。他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名字,却是另外一个人,贯穿了他整个青春时光的一个人。
(一)初见
那是一个漫长而久远的故事,一个可能算不上爱情的爱情故事。故事是从长江边一座古老的小城开始。小城江边有一个废弃的渡口,渡口边是一所当地的中学学校。建筑的主体是一栋两层的红顶瓦房。宋超就是在这里遇到了他喜欢了一整个青春时光的人。
他还记得那个晚上的情景,开学的第一个晚自习,酷热的夏天。教室里的吱呀吱呀的电风扇,白炽灯管落下的长条的影子。室外一群飞虫围绕着昏黄的路灯,像是一团细小烟火。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那些记忆,他依然还记得。
那天在教室里,同学们一个个去讲台上做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陈佳琪,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他看着讲台上的那个女孩子,浅黄色的衣服,白皙的皮肤,扎着马尾辫,黑色的大眼睛泛着光。脸上洋溢着可爱的神情,又有些有些狡黠和紧张的样子。那张可爱又美好的面容,一下子就让他动心了。那样一个昏沉的夜晚,让他这一生都还记得。
他记得她那时多好看啊,又活泼可爱,身上像有光一样,走到哪里都是关注的焦点。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笑起来也很好听。又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好像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是很多男同学的梦中女神。
宋超觉得自己那时对陈佳琪的喜欢,是一种类似崇拜的喜欢。觉得她是高高在上又遥不可及的美好,心里却也幻想着能有更多交集,期待她也能有一点点关注到自己。
大概是幸运,排座位的时候,陈佳琪就坐在宋超前面,坐了一整个学期。有时陈佳琪作为学习委员管纪律,或是布置老师要求交的作业时,转过头面向全班同学时,宋超不小心就会和陈佳琪的目光对视。宋超觉得那目光,就像是《老残游记》里,那个顾盼生辉的白妞,那目光虽然是看着后面所有的同学,却像是只看着自己一样。
那时陈佳琪对宋超好像也有莫名的好奇和亲近感。比如晚自习的时候,她会突然转过身,问他一个奇怪的问题,比如他住在哪里,他晚上吃的什么,也不多聊,得到答案就心满意足的转身了。
还有一些属于前后座之间的接触和缘分。
宋超记得那时的桌子很光滑,他的笔老是滚到前面的地上去,陈佳琪每次帮他捡起来。从来没有过抱怨,对他忙不迭的抱歉只是温柔的微笑,然后摇摇头。
还有早读时,陈佳琪背诵英语课文声情并茂、流畅抒情,和他背诵语文诗词的抑扬顿挫,有时会产生一种声调的共鸣。
宋超还记得有一次,中午午休的时候,他坐错了位置,坐在陈佳琪的座位上,也没意识到这个错误,就趴在她的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陈佳琪的同桌在旁边抿着嘴笑,她站在一边,羞红了脸。
这些遥远的记忆,宋超一直还记得。他也觉得,因为发生了的这些事情,印证了陈佳琪当时也是有点喜欢自己的,至少是有好感的。
(二)相思
高中第一个学期结束后,分文理科。宋超选择了理科,陈佳琪去了文科。属于前后座的一点点默契,和朦胧的喜欢,就这样结束了。
对宋超,却是漫长相思的开始。
不再在一个班之后,宋超很难再见到陈佳琪。有时还是会努力搜寻陈佳琪的身影。他记得每次课间操时她的位置,转身时会忍不住看她几眼。有时他经过陈佳琪班级时,透过窗户看到她的身影,期待着她刚好抬头也看到自己。偶尔在路上时遇到,两个人匆匆打过招呼,宋超想找点话说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欲言又止的走开。
但是那些时候宋超的内心里却好像是表面平静实际波涛汹涌的深海,是喷薄欲出的休眠火山。他经常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陈佳琪,脑海不停的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幻想着带她去看老家的松树林,带她去看油菜花海,去一起做很多想做的事情。
看见窗外的晚霞时,他会想起陈佳琪,看见烟花时也会想起她。看到她的名字,看到跟她相像的人,他都会想起她。看到那些美好的事物,他都会想起陈佳琪。
那是属于宋超一个人的雨雪晴空,是一个人内心的纠缠,一个人的执迷不悟。那样的痴狂,让宋超确信自己是那样强烈的喜欢着陈佳琪。当时一起经历的不多的回忆至今还记得,那是在多年时光里反复被回想起,幸免于烟消云散。
宋超和陈佳琪两个人大学时没在一个城市,再也没机会见到,得不到她的一丁点消息。到了新的环境,遇到了新的人,时间久了,那种朦胧的喜欢慢慢的也淡了一些。
但是整个高中,整个大学,宋超都没有恋爱过。也常玩的好的朋友问宋超喜欢过哪个女孩子,八卦他和哪个女孩子的关系。宋超总还是会想起陈佳琪,跟他的那些死党说自己曾经超级喜欢高中的一个同学,只是隐去了姓名,隐去了那些惊鸿一瞥的美丽目光,隐去了那些年少幼稚的无知幻想。
(三)重逢
多年后宋超和陈佳琪再次遇到,已经是大学毕业后工作好几年了,两个人都不再是青涩懵懂的少年。重新熟悉起来以后两个人每天有说不完的话,陈佳琪每天跟他讲她的烦恼,工作的苦闷不顺,对未来的担忧,宋超每次都是耐心的劝慰她。宋超也会跟陈佳琪讲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每天开心或不开心的一些事情,讲他还记得的他们共同经历的一些回忆。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亲切而互相依赖了很多。
故人重逢,对宋超来说,是年少的爱情翻涌,是唤醒的青春旧梦。宋超觉得这是上天对他多年时光的相思和祈求的回应。
对于陈佳琪,从前的那种朦胧的感觉却已经消逝了。宋超对于她,只是一个很熟悉可靠的朋友,因为了解,因为有过共同的回忆,因为一起对很多事物都有共同的理解和感受,因而对他有些依赖,但她心里确信这不是喜欢。
宋超有时也很困惑,他终于能跟陈佳琪成为很好的朋友,彼此都还聊得来,每天都有那么多话说,能做好朋友,为什么就不能发展出一段亲密关系呢?积攒了十几年的相思和喜欢,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喜欢的人同样的回应?
(四)告白
宋超不是没有表白过,七夕节,情人节,陈佳琪的生日时。他都像开玩笑一样的表白过,可是还没等他完全说出口,陈佳琪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阻止了他。他们已经熟悉到很多话不用说出口,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的阶段了。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着,两个人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互相陪伴。但宋超有时还是不甘心,还是会觉得痛苦。有时他觉得自己受够了这种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的不甘心和委屈。
有天晚上,宋超和几个好友相聚,那天他喝了很多的酒,最后忍不住对几个好友说起了这些年对陈佳琪的喜欢。说完以后,在街头角落里,吐的一塌糊涂。借着酒劲和朋友的鼓励,跟陈佳琪打了电话。
“我今天跟朋友一起喝了很多的酒”
“嗯,我知道。”
“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好多年。从高中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
对面没有回应。
“要不要在一起?”宋超几乎是带着哭腔尝试的在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传来了陈佳琪平静的声音。“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真的不喜欢你,只是把你当作好朋友。我不想再给你不切实际的希望,所以没办法再这样继续做好朋友了。谢谢你对我的喜欢,祝你早日找到一个喜欢你的人。”电话被挂断了。
那天晚上,宋超哭的很惨,他的几个好友怎么安慰不了。路过的人们从来都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像小孩子一样哭的撕心裂肺。
表白的失败,深夜的痛苦,夜晚的凉风,喝醉的酒,和多年的喜欢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这些的一切,让宋超患了一场严重的伤风,病痛夹杂着失恋的苦楚折磨着宋超。那场伤风过了很久才好。
病好之后宋超发现自己那些喜欢,那些痴迷,那些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的委屈,那些不甘心,那些单相思,所有和陈佳琪有关的记忆,好像也都跟着那场伤风一起烟消云散。他甚至似乎都快忘记了那个人。他觉得身体有一部分像是彻底死掉了,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开始重新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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