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读鲁迅的《秋夜》,摘出其中两个你认为精彩的句子,尝试分析。
(为了方便分析,把原文附在了文章最后)
1、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胡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
(1)内容上,作者把“梦见春的到来”这部分展开写,用不同的视角写了两个春秋的循环,加入了诗人、蝴蝶、蜜蜂等具有画面感的内容,极大丰富了耐读性。
如果只写,“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还会有春的到来。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读起来会很平,只是让人觉得,嗯,还会有春的到来,是这样的,不会有很强的情绪和带入感。而且衔接上会生硬,因为春的温暖希翼没有酝酿够,“于是一笑”,会显得不够充分。但是作者把春还会来,通过“梦到”,和“梦里的诗人说”两部分娓娓道来,会让人觉得,“是呀,想想那么美好的春,再冷也能笑出来~ ”
(2)画面感,非常丰富。有粉红的花、瘦的诗人、眼泪、乱飞的蝴蝶、唱着的蜜蜂、红惨惨得瑟缩。
“极细小”,“冷的夜气”,“瑟缩”,“瘦的”,这些词很好地渲染了清冷的氛围。但是花却是“粉红”,还有“蝴蝶”,“蜜蜂”,冷中带一点暖,和要表达的意思也是一致的。
而且有一个细节,“瘦的诗人”,比单纯的“诗人”更具有清晰的画面感,也贴合整体氛围。瘦的诗人,极细小的花。形态上也有一点点相通之处。
胡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这两句写得也好,如果改成,“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有飞舞的蝴蝶,有嗡嗡的蜜蜂。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这画面感就没有灵气了,而乱飞的蝴蝶,唱春词的蜜蜂,才让笑更自然流露,更有韵致。
(回想自己写东西,都是直来直去,顶多写写飞舞的蝴蝶,嗡嗡的蜜蜂,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唉)
(3)音乐感,长短错落,还有重复营造出了吟唱感。
结构抽出来,大概是下面这个样子:
梦见……,梦见……,梦见…………,…虽然来,…虽然来,…………接着还是…
2、后窗的玻璃上丁丁地响,还有许多小飞虫乱撞。不多久,几个进来了,许是从窗纸的破孔进来的。他们一进来,又在玻璃的灯罩上撞得丁丁地响。一个从上面撞进去了,他于是遇到火,而且我以为这火是真的。两三个却休息在灯的纸罩上喘气。
(1)“丁丁地响”非常准确地再现了,非虫撞在玻璃上的声音,一下子就进入了情境。
(2)画面感:“一个从上面……,两三个却休息在灯的纸罩上喘气。”画面描绘的很清晰,尤其是“休息在灯的纸罩上喘气”,把爬在灯罩上不动的小虫写得有可爱,可怜。
附:《秋叶》原文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然而现在却非常之蓝,闪闪地〖目夹〗着几十个星星的眼,冷眼。他的口角上现出微笑,似乎自以为大有深意,而将繁霜洒在我的园里的野花草上。
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么名字,人们叫他们什么名字。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胡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
枣树,他们简直落尽了叶子。先前,还有一两个孩子来打他们别人打剩的枣子,现在是一个也不剩了,连叶子也落尽了。他知道小粉红花的梦,秋后要有春;他也知道落叶的梦,春后还是秋。他简直落尽叶子,单剩干子,然而脱了当初满树是果实和叶子时候的弧形,欠伸得很舒服。但是,有几枝还低亚着,护定他从打枣的竿梢所得的皮伤,而最直最长的几枝,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地鬼〖目夹〗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
鬼〖目夹〗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蓝,不安了,仿佛想离去人间,避开枣树,只将月亮剩下。然而月亮也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而一无所有的干子,却仍然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样地〖目夹〗着许多蛊惑的眼睛。
哇的一声,夜游的恶鸟飞过了。
我忽而听到夜半的笑声,吃吃地,似乎不愿意惊动睡着的人,然而四围的空气都应和着笑。夜半,没有别的人,我即刻听出这声音就在我嘴里,我也即刻被这笑声所驱逐,回进自己的房。灯火的带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
后窗的玻璃上丁丁地响,还有许多小飞虫乱撞。不多久,几个进来了,许是从窗纸的破孔进来的。他们一进来,又在玻璃的灯罩上撞得丁丁地响。一个从上面撞进去了,他于是遇到火,而且我以为这火是真的。两三个却休息在灯的纸罩上喘气。那罩是昨晚新换的罩,雪白的纸,折出波浪纹的叠痕,一角还画出一枝猩红色的栀子。
猩红的栀子开花时,枣树又要做小粉红花的梦,青葱地弯成弧形了……我又听到夜半的笑声;我赶紧砍断我的心绪,看那老在白纸罩上的小青虫,头大尾小,向日葵子似的,只有半粒小麦那么大,遍身的颜色苍翠得可爱,可怜。
我打一个呵欠,点起一支纸烟,喷出烟来,对着灯默默地敬奠这些苍翠精致的英雄们。
一九二四年九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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