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老李
学校大门口右边是一条窄窄的过道,过道左边是校园的围墙,右边是一户人家,因为这家人从不和学校老师打招呼,我去一年多了,也不知这家人怎么称呼,虽然他们邻“街”开着一个小卖部,只卖给学校里的学生。左边就是老李家,他家也开小卖部,也卖给学生。
老李家的生意,听校长说,没有对面那家生意好。我不信,觉得没有理由这样。
第一次去学校时,就只见了老李一个人,老李特别热情。老李的热情不是表现在脸上的,老李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正直、淳朴、热心。他不高不低、微微发福的身板很结实,他略聚皱纹的国字脸说话时直冲着你,眼镜也直视着你,但一点也不给人压迫感。他就那么诚恳地、不紧不慢地、不高不低地对你说,对你介绍,对你解释。不少说,更不多说。他让你觉得你尽可以把最隐蔽的秘密放在他这里,可是一见他,又会觉得这世界安全放心得不需要有什么秘密了。这就是老李。对老李,从一开始就有了这样的好印象。
但做这所学校的老师,每天只是进出四次大门,和老李的交集并不多,和老李下一次“狭路相逢”是在暑假里。
暑假里,女儿报了舞蹈班,有时会到火车站广场去表演,知道那里有特别大的蹦蹦床。女儿回家后就给儿子炫耀,儿子就闹我带他们去玩。拗不过他们,晚上就去了,在那里,见到了老李。老李和他老伴在广场摆小摊卖玩具,起初我没有发现,去追被玩具吸引的儿子、来到儿子身边时才发现是老李的摊。老李得知是我们儿子,说什么也要给孩子拿玩具。我们不同意,老李就有些生气了。我们只好让儿子拿着,我示意妻子给老李钱。又是一通让,又是老李执意不肯要钱,我有些讪讪的,和老李聊了好大一阵家常。他问我的多,我问他的少,我只能泛泛地问些附近村子的情况。临走时,老李习惯的说:“住下不妥了?”我竟然尴尬地有些不知怎么回答——现代人已经很少有这么表示客套的了,我几乎是逃走的。
以后和老李还是这么处着。再后来儿子跟我一起上学,难免又占老李家便宜,我又尴尬着。
要写老李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我和老李的这些交情。
老李看门,虽然家就在门口,但绝少有人喊门他不在的时候;老李看门,学校车辆越来越多,来来往往,不管什么时候进出,老李必定立即为大家开门关门;老李是门卫,但老李扫从马路到学校门口的整条过道;老李看大门,老李还看小门,办公室、教室的门都是他锁;老李看门,老李还负责学校里的潜水泵的抽水,还扫操场里的积水;老李看门,对每个人都很平和……
老李平和,老李憨厚,老李淳朴,可老李像中国所有的农民一样,心里亮堂着呢。有一次校长对我说:“老李给我说,那个张老师带班真有一套,也没见他吵过,更没见他打过学生,学生却都怯他的劲,都听他的。”我重复他的话不是我承认了这表扬,我重复他的话仅仅是说老李心里敞亮,什么都看在眼里,却很少说。至于他的这个表扬,常常让我惭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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