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樱花烂漫时

作者: 要眇宜修 | 来源:发表于2020-11-25 21:05 被阅读0次

引子:

李赟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士,妻子魏氏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医生,夫妻二人相濡以沫、行侠仗义、救济老弱。一日,在李赟返家途中,机缘巧合,救下了赴京任职的许林一家。为护他们一家周全,李赟决定亲自护送其进京。

一路上他们两人谈天说地、志趣相投,很快就视彼此为知己好友。一到京城,许林就设宴款待,答谢李赟的救命之恩,并义结金兰,同时约定,若日后李赟妻子生产的是个儿子,就与其子义结金兰,若生产的是个女儿,两家就结秦晋之好。当晚,兄弟二人一醉方休。

李赟回家不久,妻子魏氏就生产下一个粉嫩可爱的女儿,因为是在初春樱花时节出生,所以他们唤女儿为春樱,小名小樱。这个李春樱就是我,父母的掌上明珠。

从小我就随父母一起行走江湖,行医治病,时间久了,身上自然比同龄孩子多了一份洒脱侠义,凭着山高任鸟飞,海深凭鱼跃的自由豁达快乐成长。但一直以来,父亲从未告诉我他有一个义结金兰的兄长,我有一个指腹为婚的丈夫。

一晃15年,我已出落成娉婷少女。也许是这15年来太过幸福安逸,一场无情的瘟疫打破了我们原有的生活。父母亲奋不顾身的投入到抗疫当中,没日没夜的治病救人,幸运的是,抗战赢了,不幸的是,我永远的失去了最亲爱的父母。这一年,我16岁。

父母双亡的我无依无靠,就像一个浮萍,浮游在天地间,没有根没有家。后来,我被姨夫姨母带到京城许家,他们告诉我,这里就是我以后的家。

许家是京城的官宦之家,许林为官清正廉洁、为人谦和,夫人王氏知书达理、平易近人。家中一共有三子一女,与我指腹为婚的就是许家的长子许华安。

我站在许府门口,看着“许府”硕大的的匾额,满眼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此时,许家伯父伯母和孩子们已站在大门口迎接。许母一看到我,就满眼温柔怜惜的一边拭泪一边说着可怜的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们一行人落座正厅,许父表情凝重的向姨夫询问一些关于疫情和我父母的身后之事,许母则慈爱的拉着我的手。介绍着家里的情况,并让我放宽心,而我则是排斥不语。在一一介绍过老二老三和小妹后,最后才介绍许华安,我轻抬眼帘,微微欠身,许华安也以礼相待。

许华安,今年19岁,年长我3岁,是我指腹为婚的夫婿。当我得知自己已有夫婿时,并不吃惊在意,对于许华安的人品、学识及长相更未过多留意与关心,我只想完成父母亲的遗愿罢了。

我的房间被安排在一个清静的院落里,巧的是与许华安的屋子隔窗相对。姨夫未做过多停留,送完我的第二天就踏上了返程的路。

初到许家,我过的拘谨煎熬,每每看到许家人其乐融融,我就会想到自己和父母在一起时的场景。在许华安想靠近我时,我就会厌烦的躲开。在这个家里,我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以前,我和父亲每天早上会早起晨练,不仅是强身健体,更是深知一日之计在于晨的道理。现在,虽然我仍会早起,但当我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回想起父亲慈爱的笑容,就会潸然泪下。一连好几天,我早起只坐在院子里发呆。平日,也不爱出门,躲在屋子里,许家小妹来陪我,也无非就是绣花缝补之类的,简直无聊之极。这样的生活,我看不到未来,我只想沉浸在那些美好的回忆里。

某天清晨,我照例推门晨练,一个清瘦白净的身影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看着我。是许华安。

“你怎么在这里?“我冷冷的问。

“嗯,每天你都这时候起来,我就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毫不客气的说完,就转身回到房里。

一连几天许华安都准时出现在院子里,请求我教他功夫,我想出了千奇百怪的理由一再拒绝,可他却始终看起来温润如玉,不急不躁。今天依旧如此,同样的时间,同样的问题。“你能教我打拳吗?“这次,我实在寻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看到他真挚的眼神,我略有不忍,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并立刻说道:“你可别嫌苦别嫌累。”“不会。”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教许华安功夫的日子。打拳要练根基,可他一点功夫基础都没有,就连扎马步都坚持不了多久,我原本想让他知难而退,但面对我的严厉和不屑,他并没有抱怨生气,总是微笑的坚持。就在这样的你来我往间,我慢慢放下了戒心,第一次觉得也许和许华安可以成为朋友。

今年的夏天来的格外的早,雨水也多,整日里潮潮湿湿的。一日,因为公干,许父带着许华安出门拜访同僚,走时还阳光明媚,可是到了午后,乌云压顶,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许父赶在下雨前回来了,但许华安说是有事仍未回家。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伞,我不经想到。雨一直在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直到我睡下,许华安房里的灯光都没有亮过。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我起了大早,按照之前的约定准备和许华安一起晨练。可是当我推开房门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我有些好奇,穿过院子,前去敲他的房门,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他昨晚不会没回来吧,我不安的想着,应该不会,许华安一向是一个守本分知分寸的人。我的敲门声更加急促,可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的不安有些强烈,顾不了男女有别,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里安静异常,我走进内屋,只见许华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颊已满是通红,嘴唇却苍白如雪。我用手试了一下额头,他发烧了。

我连忙从自己房里取来药箱,熟练的拿出脉枕,将许华安冰冷的手放在脉枕上,专心诊治,直到许母差人叫我们吃早饭,才得知许华安病了。

请过脉,我已了然于心。这时,许母焦急的走了进来,焦急的摸着华安的额头,又疑惑的看着我。我宽慰她道:“伯母您不用担心,我已诊过脉,许因昨日吃了些油腻刺激性食物,引起脾胃失调,再加上昨晚突淋大雨导致风寒,故而发烧。“我向许母简单的讲述了病情,”请您不用担心,我会治好他的。“许母疑惑的点点头,但还是放心离去。

我打开药箱,拿出母亲留下的特效药丸,又开了药方让佣人去拿药,自己则坐在床边开始按照相应的穴位给许华安推拿,直到他手脚温热起来,烧才慢慢退去。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许华安的高烧也是反复不退,我只好守在他的床边,只喂清水,不敢离去。

在我的悉心照顾下,许华安体温逐渐正常,我却在他的床边昏昏睡去。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许华安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趴在床边熟睡的我。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

我被一阵瘙痒弄醒,看到许华安温柔的目光,我的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谢谢你,樱儿。“华安温柔的说,然后缓缓地拉起我的手,包裹在他温热潮湿的手心里。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许母看到,她笑脸如花,转头就对身边的嬷嬷说,你看他俩多般配。

听到许母的话,我更加难为情,立刻将手从华安的手中抽离,“伯母,许公子今天可以吃一些东西了,我去厨房给他煮些药粥。“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夜深人静,我还是略有些担心的去了华安的房间,他正躺在床上小寐。听到我的脚步,华安睁开了眼睛,一汪湖水一样的双眼温柔的注视着我。“樱儿,你来了。”

“你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

“你昨天怎么没同许伯父一道回来?”

“因为要去取一个重要的东西。”华安还是温柔的看着我。

“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只见华安起身,走到平日读书写字的窗前,在一个小方盒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好的东西。他走到我身边,轻声对我说道:“打开看看。”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红布,一对惟妙惟肖的小人儿赫然呈现在我的眼前,他们有点儿像我已故的爹娘。“这是?“我疑惑不解的看着华安。

“我知道樱儿孤苦,就想着有什么可以让樱儿开心,所以凭着儿时的记忆,再向父母询问后,请京城有名的木匠雕刻出来,也不知道像不像。”华安不好意思的说。

“像,很像。”爹娘的音容浮现在我的眼前,眼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流了下来。我抽泣着,“华安哥哥,谢谢你。我很喜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你是因为这个才淋雨的吗?”我擦干眼泪问。

“嗯,那日老板差人告诉我说快好了,我想尽快的拿给你,所以就一直在门口等,回来时又淋了雨,所以着凉了。”华安说着挠了挠头,“不过,只要樱儿你喜欢就好。”

那晚,我怀抱着人偶入睡,仿佛自己的父亲母亲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盛夏,花园池塘里的荷花相继开放。今年一定是个吉祥年,华安家的池塘里竟长出了一株并蒂莲。许母高兴的告诉许父,家里会有好事发生,说着看向我和华安。因为我读书少,并不是很明白个中道理。后来,我私下问了华安,原来并蒂莲是一种非常稀有的荷花,有着花中君子之称,寓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夫妻恩爱的吉祥之兆。华安说完,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因为并蒂莲难得一见,又开在许家池塘,在征询过许父母的同意后,华安便邀请京中好友一同到家里来赏荷花,我也在被邀之列。

傍晚,大家围坐在池边的亭子里,摆上甜酒和点心。有人提议以“荷花”为题,行“飞花令”。来自江湖的我,本对吟诗作画一窍不通,更不知道京城公子们所说的“飞花令”是什么。那晚,我只记得每次轮到我,我就哑口无言,只得喝酒以作惩罚。刚开始,我也是心甘情愿、愿赌服输。但酒过三旬,我已双颊泛红,开始语无伦次。可是华安,竟只顾和朋友谈天说地,根本没有要帮我解围的意思。最后,我不省人事,连如何回房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头疼得厉害,回想起昨晚的“飞花令”,心里就闷闷的。佣人请我来吃早饭,我以头痛为由拒绝,华安也来敲我房门,我也只听不答,独自伤感。

晚上,一家人吃晚饭,我不得已才出了房门。席间,我仍旧没有说话,连华安给我盛汤夹菜,我也是躲闪不悦。许母是过来人,一眼就看透个中玄机,众人好奇不已,只有许母笑而不语。席毕,我又独自一人闷闷不乐的回到房里,正准备要关房门时,华安一个闪身进来了。

“樱儿,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我扭过头,不说话。

“听说你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华安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烘烘的东西,用纸包裹整齐,”这是我在街上给你买的油果子,特别好吃特别香,来快尝尝。“说着硬将果子塞到我的手里。

我拿在手里,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华安放下手中剩余的油果子,走到我的后面,然后轻轻环抱起我。华安的举动让我既惊慌又窘迫,却听到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樱儿,别生气了,昨晚你喝醉后,我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听到这里,原本有些抗拒的我气已然消了一大半。他继续温柔的说:“我买了果子向你道歉,应该顾及你的感受。樱儿,你知道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想我对你就是这样。樱儿,很高兴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而不是他人。”华安说的温柔炙热,吹的我的耳根滚烫似火。

我挣扎开了他的环抱,羞赧无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时,华安又执起我的双手,“从明天起,我教你作诗,好吗?”我害羞的点点头,他顺势将我抱进怀里,那一刻,我听到了他怦怦的心跳。

往后的日子我们一起晨练,一起吃早饭,华安去公干,我在征得许家人的同意后,在偏门专为一些穷苦人家瞧病,晚上他教我读书、写字、作诗。我们的日子充实而又美好。

自从华安对我表明心迹,我对他有了更深的依赖,更加希望能和他在一起。有时我在想,上天还是怜悯自己的,虽然没有了父母,但是我有了华安。

一日,许母笑面盈盈的来到了我的房间,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表达了希望我和华安成婚的意图,虽然我的父母不在了,但是他们家还是会按照婚俗“六礼”来迎娶我。

后来,许家人接来了我的姨夫姨母,并让我搬出了华安的院子,和姨夫姨母住在另一个院子里。许家按照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的步骤进行,最终确定了我们的婚期,就在明年开春,又是一个樱花烂漫时。

我和华安各自在房内用书信传递思念,我们都在期盼婚期的到来。

来年,我17岁。在我穿上红袍、盖上盖头的那一天,天空樱花飘落漫天飞舞,我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在风中微笑,为我祝福。不远处,华安正身着红袍,骑着大马向我走来。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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