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面试通知
丁零零，这已经是今天一大早的第三通电话了。
我不请愿地爬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里骂遍了天地神明。妈的老子得罪谁了，失眠了半个月，好不容易睡了个囫囵觉就这么被打扰了。
“你好，请问你是叶枫吗？”
“是。”我说。
“这里是《夜半三惊》杂志社，请于今天下午来环阳路99号面试。”
“什么杂志……喂？喂？”
神经病！
我挂了电话，倒头想睡个回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叫叶枫，西安人，大学刚刚毕业。我的大学上得很颓废，基本上就是每天逃课上网，打架泡妞，这样混吃等死了整整四年的结果就是，清考失败，被学校扫地出门。舍友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帮我在网上投了几份简历，然后吃了顿散伙饭，就此天各一方。
作为班里烂泥扶不上墙的典型反面教材，我理所当然地在家肄业，等待着家里花钱买关系送我进个机关单位，就此衣食不愁。用老爹的话来说，学历于我这样的废材，相当于一张擦屁股纸，没有也无所谓。
七月，骄阳似火，同班的同学一个个都已经奋斗在了建设祖国的最前线，而我还在半梦半醒间刷着朋友圈，和几个哥们儿聊着半荤半素的老段子，然后看着女友当着我的面被一辆大奔接走，自己对未来不再有任何幻想。
这期间，我重度失眠。每天一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别人瞧不起的眼神，然后睁着眼，放空自己，怀疑人生，琢磨着怎么早死早解脱。就在我觉得这辈子快要就此交待的时刻，这通面试电话让我看见了些许希望。
《夜半三惊》杂志社？这丫什么破名字，百度怎么搜不到？邮政官网也搜不到？难道是华子（我舍友）帮我投的简历？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下午去看看，毕竟咱也是在网上写过几本口水书的人，当个编辑也不错。
思绪至此，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接跳到了床下，那速度，就跟被捉了奸一样。然后草草收拾了一下头发，换了身干净的T恤，就出门了。
杂志社的位置很偏，距离西安市中心有一小时的车程。但现阶段，没有学位证的我也确实没什么可挑的。
下了车，眼前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写字楼，写字楼附近几乎没有其他建筑，真不知哪家房地产商脑袋抽筋了，在这里投资盖写字楼。
“你好，《夜半三惊》杂志社在几楼？”
看门的大爷一个人在下棋，并不抬头看我，似乎也不准备答话。
算你牛，我干脆从楼梯一层一层王声爬着找吧。
“309。”
刚进楼梯间，那老大爷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夜半三惊》杂志社只有一间，门从里面关着，看上去应该不大。我不禁为自己的钱程担忧。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去敲那扇门的时候，门嘎吱一声，自己打开了……
2．月薪两万！
“请进。”
我还一句话没说呢，里面的人已经知道我是来面试的了。看来这杂志社平时是没什么人。
房间比我想象的要大，里面别有洞天，像个小工厂。办公桌上干净得让人感觉没有任何办公的痕迹。
面试的是个中年男子，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也许是业务压力大吧。
“这是我的简历。”
为了给自己贴点金，我隐瞒了没拿到学位证的事。可惜就算如此，我的简历也简单过了头，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经历。
中年男子对我的简历不感兴趣，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道：“不错，很好。在通知你面试之前，我们已经看了你在网上连载的恐怖小说。嗯，是我们需要的类型。明天就来上班吧。”
我楞了，这能说是幸福来的太突然吗？在家肄业了一个多月的我，面试不到一分钟，就被准许上班了？
“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可以。”男子道。
“咱们杂志在哪里可以买到，我想回去先读一读，好熟悉一下风格……”
“不必了，咱们杂志还没有拿到出版刊号，所以暂时只做地下发行。”
“地下发行？”这不违法吗？
男子似乎看出我的担心：“放心，经过我们的努力，这本杂志很快就要拿到刊号了，不久的将来，你就会在报刊亭看到自己的名字了。很快，很快……”
什么意思？我心里一咯噔。
“那待遇方面。”
男子依旧波澜不惊道：“一个月20000元，五险一金，包夜宵。后期还会给你配一辆车。”
“包夜宵？”这什么工作，这么高的工资！据我所知，西安的编辑工资撑死也就5000吧，更何况我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还包夜宵？一定有什么猫腻！
男子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采取的是夜间7小时工作制。为了让大家写出更吸引人的恐怖小说，我们需要在夜间办公——夜间写作、夜间排版、夜间校对、夜间印刷、夜间发行。”
我正想说我考虑一下，那男子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说：“欢迎你加入夜间杂志社。”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男子的手，没有任何温度。
3．楼梯间的人影
“瞎说，我可没帮你投过什么杂志社。”
“华子，那你平时不是老喜欢看盗版的地下杂志吗，你有没有看过《夜半三惊》？”
电话那头斩钉截铁道：“听都没听过。”
于是我把今天下午面试的那家诡异的杂志社的事告诉了华子。
“你该不会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你用屁股想想都能想到啊，20000块一个月，对一个大学生来说，可能吗？”
“唉，在家呆腻了，这毕竟也是个机会啊。”说实话，每次听见这“20000块一个月”这几个字，我都心动不已，“也许这个创业团队就是这么大方呢。”
华子想了想，还是劝道：“别去，听哥的，你会后悔的叶枫。有些事，咱不能沾染。谁知道那个HR是人是鬼！”
鬼！
我全身一哆嗦，那男人的手，确实冰凉得可怕。但镇静下来一想，怎么会。他也许只是贫血，或者刚洗过衣服什么的。这个世界哪有鬼，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最终，我还是没经得起诱惑，第二天晚上11点准时上班去了。
办公室很安静，一共坐了三个编辑，加我四个。其他人都在电脑上奋笔疾书，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对我的到来似乎视而不见。
昨天面试我的那男子自称主编，姓黄，给我分派了一个栏目后，就放心地出门了。我打开电脑，看着空荡荡的桌面，一时不知从何写起。坐在我旁边的是个孕妇，肚子微凸，同样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痕迹。这时我观察到一个现象，孕妇的腹部起伏得很急促，幅度很大，像是在剧烈地呼吸。可是看她的口鼻，却又平静如常。
正当我疑窦丛生时，一抬头，那孕妇正好转过脸来看着我。
“啊！”吓了我一跳！
“新来的？”
“呃，是的。”
“去接一壶水吧，热水器出门右拐。”
我一愣，这是什么差事。
不过，毕业生来到新公司，跑跑腿也是天经地义嘛。于是我提起地上的两个水壶，老老实实地出了门。
右拐，果然看见一个立柜式的热水器。说真的，这个办公环境，真看不出我干的是20000块的工作。黄主编不会是骗我的吧？一会儿找机会问问那个孕妇。
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子洒了进来，整个走廊灯光昏暗，让人无心多待。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然后闪了个火花，彻底不亮了。我借着月色，看见楼梯角落似乎有个影子。
这他妈不会是老黄杵那吓唬我好让我有灵感的吧？
我接好水，放下水壶，打开手机闪光灯，决定去看个究竟。
角落里果然有人，一个男人，个子不高。
“黄老师？”
叫完后我后悔了，那人身材和发型明显不是老黄。他背对着我，站在角落里，面对着冰冷的墙壁，也不吭声，就那么站着。
“你是人是……”
还没问完，只见那人头一歪，暗红色的血液从衣领中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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