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二八自行车

女儿四岁半了，开始练习骑两轮自行车了。

我煞有介事地准备大干一番，为了的是记住参与孩子成长的快乐。我把那辆尘封已久的带辅助轮的小车车从楼道里捡回来，直接抬到卫生间里，拿着水龙头对其一顿洗涮，终于旧貌换新颜，变回了最初的公主车的样子。

卸掉辅助轮，给车胎打好气，抬着车就下了楼，女儿跟在后面很是高兴。小孩子的幸福就这么简单，有爸爸妈妈陪着一起玩，就感觉是最幸福的。记得有时候孩子自己也会说，爸爸妈妈，今天感觉好幸福！这也说明了，亲情无关金钱，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初夏的下午，太阳已经开始发威了。孩子骑上车，我扶着座，弯着腰，一路推，一路跑，一趟跑个100米，还带一路喊，“蹬快点，不要怕，爸爸扶着呢，不要看我”。跑一趟出一身汗，不亚于平日跑3000米的疲惫。

慢慢地，女儿骑车开始有模样了。我还是一路弯着腰跟着跑，但是我的手已经移开了座位，让其独立骑行，但我始终保持看护在其左右的架势，就像老母鸡一样，左右劈腿跑着。渐渐，孩子已经忘了我的存在，能够骑行一大段距离了。后来，我就放慢了跟跑的速度，她骑得距离越来越远了，以至于最后我惊讶于她的表现，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她掌握了自行车的平衡感，越骑越远，越骑越快，头也不回，呼呼地骑着，陪伴着她的只有童年的快乐。。。。。。

看着这风一样的女子，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童年。

在我的记忆中，第一次学骑自行车应该是八九岁的样子，或者更晚一些，应该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样子。记忆中的骑行车，叫二八自行车。一直不知道二八是什么意思，到写这篇文章之前，我都认为这和载重量有关系，因为人们都叫它加重二八，意思能够驮起更重的东西，在那个交通不是很发达的年代，能够驮起更多的东西行走代表着一种优越的能力。直到今天，我问了度娘，才知道，二八是轮子直径的数值，代表28英吋。感叹自己的无知。。。。。。

记得那是一个下雪天，雪下的不大，地上微微泛白。放学回到家，爸爸说，你看那是什么？我一看，哇，自行车！如果用现在的某种兴奋去形容当时的激动，我想买骑车的心情也不能完全比拟，因为这个自行车把我们家带进了有车一族，算是满足了我当时一种小小的虚荣。因为，在我当时的记忆里，只有胡同口的老师家里有自行车，送信的邮递员等公职人员才有自行车。

那个雪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把世界变白了，把我家当时破旧的石瓦房都在记忆的背景里过滤了，只有淡淡的白色背景，和那辆孤零零的黑色自行车，这个对比度明显的记忆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那个年代，大家也有品牌意识，比较认永久牌和飞鸽牌自行车。有文化的长辈们会谈论永久牌的商标，把永久两个字写成了一个自行车的外形样子，在那个营销匮乏的年代，这绝对是一个飞来神笔，极大地推广了永久牌的市场占有率。

有了自行车后，我们的活动范围扩大了。这就是交通工具带来的活动空间变化。从此，家里开始做生意了。家里后来添置了一个烤箱，爸爸妈妈会在村里赶集的时候，烤出好多烧饼，爸爸再将烧饼放到一个大箱子里，之后用背包带子刹到二八自行车的后座上。天亮，就去赶集卖烧饼。

妈妈对这样自行车也是爱护有加，经常会看到她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用湿抹布轻轻擦拭，或是左右手各出拇指和食指卡在轮胎上按压车胎，感受气压，判断是否亏气，如果亏气了，就要及时打起。

姐姐比我大三四岁，她到了学车的年龄。于是，爸爸决定叫她骑骑行车。记得，那是一个下午，爸爸带姐姐来到赵各庄小学的操场上练习骑车。我趴在学校外的墙头上看。看着看着我就生气了。我觉得他们不理我，我开始往操场上扔小石头，以此向他们表白我的立场，我很生气。生气有两种，一种是我不会骑，你们会骑；第二种是你们不带我玩。这时候，我突然理解了什么是陪伴。

姐姐学会后，我也开始嚷嚷着要学。一个不到一米二的孩子，驾着一个大二八自行车，推着都很费劲，更别说骑了。但我还是要学，因为其他小伙伴们都在学，我也不能落下。爸爸和姐姐告诉我先练习“悠”，也就是左脚蹬上脚蹬，右脚离地，自行车自然向右倾斜一个小角度，与身体保持平衡，向前滑行的运动过程。就这一个简单的“悠”，我练了好久。时间长是有原因的，因为爸妈不让我练。为什么不让我练？因为我小，经常倒，一来怕摔坏了车子，而来怕摔坏了我。这期间，我就会盼着我们家来客人。来客人后，爸妈忙于照顾客人，也就放松了对我的监控。我偷偷推着车子就来胡同里练悠。开始练习的时候，我左脚上了脚蹬子后，右脚抬起来后不能自然放松并搭于左腿后侧，反倒很紧张地勾起来，姿势甚为可笑，也被很多人嘲笑。光是笑我翘起右腿也就罢了，等我到了，他们更会哈哈笑。我就默默地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把车子扶起来，很紧张地检查车子上是否有车漆被磕碰，生怕回去被妈发现挨顿批评。

好不容易学会了悠。这足以让我可以在小朋友们面前显示一番了。有时候推出车子到胡同口，就是为了和小朋友么比一比，看谁一下悠的最远。现在想一想，那场面也甚是可爱。

学会了悠，下一步就是要学骑了。可是对于我们这小孩子来说，二八自行车的那道大梁足以卡住我们的脖子。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少年发明的可以掏着骑，来解决我们腿短的问题。掏着骑，就是右脚在自行车运动后离地，顺势从齿轮上方和横梁下方的空间伸过去蹬到另一侧脚蹬上，因为不是平衡踩踏，如探囊取物，故名掏着骑。为了保持车子平衡，身体不能扭动太大，于是小伙伴们都是半圈半圈的蹬。车子被蹬得嘎嘎响，因为齿轮不能做圆周运动，每蹬半圈就要倒回去再蹬半圈，如此反复，于是也有了掏着骑所特有噪音频率声音。我们那时候经常比赛，看谁能一口气从公社骑到村东头的小道儿。大人们经常说我们糟蹋车，说车子老这么骑，就把车轴里面的珠子骑坏了。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但从当时父母省吃俭用买这么一个大件的角度来想，这么骑的确有点担心损害车子。

学会了掏着半圈半圈地骑，随着年龄增长一点，又学会了整圈掏着骑。再到后来，又学会了掏大梁骑。掏大梁骑，顾名思义，右脚从横梁上方，车把方向掏过去，屁股还不能坐在车座上，屁股来回扭着蹬车。那个时候很羡慕大人们能够悠扬地抬起右腿，从后方掠过，翩若惊鸿。

最后，我们都学会了自行车。这两永久牌大二八功不可没。后来家里又添置了一辆二六自行车，是妈妈的专车，又换一辆大二八，算是家里的公车，姐姐上学后，姐姐就骑了。那辆最早的大二八送给了表哥骑。表哥上完中学后，这辆车又回到家里给我当起了上学专车。尽管当我上初一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开始骑山地车了，经济条件好了，自行车样式也多了。但是家里依旧没有给我买新车。我照旧骑着这匹老战马往返10里地之外的中学。

中学后，我和姐姐为伴，每天骑车上下学。有一天中午下大雨，我和姐姐披着雨披也被淋得落汤鸡，更糟糕地是，我自行车车胎没气了。姐姐见状，把车子暂时寄存在了同学家，用她的大二八驮着我去上学。

那天下午我迟到了。

没过几天，我被县一中录取了。

从那时起，到大学毕业，我都没有再次拥有过一辆自行车。姐姐雨中带我上学的记忆，也成了我那辆大二八留给我的最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