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丨林一
“不仅教学质量要好，关键自己得努力。”
“考研可得考好点，不然我想找个工作就更难了。”
“还是得有个稳定的工作，就不用四处奔波了。”
……
这些话，就是今天。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寒暄时对我说的。 真的，一开始我很讶异。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她一直是个有些浪荡和叛逆的姑娘。
她的父母在她二年级时离异，此后她跟随母亲生活。过了几年父亲再婚，又生了个女儿。最后一次去父亲家里的时候，他给了她一大笔抚养费，然后告诉她：“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我仍记得那天，我站在楼下等她，她拿着个信封对我说：“有钱了，我们去玩吧。” ，眼眶却是红的。
她的母亲经常不在家，所以她家成了我们最安全的乐土。我们一起在厨房里煮面，往里面撒些乱七八糟的调料，两个人用筷子挑起一根根面条，然后皱着眉头吃下去，却又乐在其中。看偶像剧一时兴起还会从房间里翻出她母亲的长裙和化妆品，对着镜子涂涂抹抹，假装自己是剧中的女主角。
那时的我们，稚嫩，滑稽。却又快乐。
那时的我看着她踩着小板凳去够放在冰箱最上层的鸡蛋，只觉得她似乎与自己不同，却未觉得有哪种心酸。
初二时，她开始谈恋爱。每日与我分享她的恋爱心情，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都有。她很认真地对待这份并不成熟的情感，琐碎零星的点滴，甚至是用同一支吸管分享过的一杯饮料，她都能记在心里。后来两个人在学校的楼梯间里接吻被教导主任抓包，主任以请家长威胁他们不准来往。她当时大义凛然仿佛真可为爱情冲锋陷阵，却没想到那个男的立刻乖乖认错道歉。此后他删掉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路上遇到也会远远躲开。
我见过她在学校里拉住跟她男友互动密切的女生冷嘲热讽，却没想到她看着那个男生躲避的背影时竟一言不发。
毕业后的暑假，有一天那个男的问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好吗？我想跟她好好聊聊。”她恰好在我旁边，一把抢过我的手机：“不好，早干嘛去了？”然后迅速拉黑了这个人。
高中时，她在我的隔壁学校。她谈了第二次恋爱，那时她已经是个可以喝数瓶啤酒还能面不改色的姑娘了，无故旷课是家常便饭，学校的月处分榜上常有她的名字。她右耳打了四个耳洞，左手手指上纹了男友姓氏的首字母。两个人勾肩搭背在校门口招摇过市，此时的她妆容精致，与儿时用母亲的化妆品对着镜子笨拙地涂抹的女孩子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与我，或是同龄的大多数女孩子，亦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过她家，我们没有再一起煮面，一起窝在沙发里看剧，她有了很多跟她类似的朋友，她有她的快意人生。
整个高三，我们没有再见过面。
后来她去了离家很远的城市读书，一个不是很好的学校。上一次见面距离今天，已经将近四年。
我来想想，上次她同我说了什么。
“我妈她找了个男的，那男的对我们都挺好的，但我就是不喜欢他.”
“我昨天用我对象的手机打开他的qq，把最近联系人里除了我之外的女的都删了。”
“好好读书？然后找个安稳的工作？就这么过一辈子？我才不要，我还想多玩几年。”
她嬉皮笑脸地说着这些话，指甲上的亮片和她的眼睛一样在发光。
而今时今日我再见到她，她认真而坦诚地同我说起过去种种和对将来的打算。几年前，她执意要离开这座城市，越远越好。并不幸福的家庭和每一段她认真付出却总被辜负的感情，让她对这座城市甚至对生活都充满怨怼。但即使是去了遥远的陌生的城市，她也仍无法改变。穿着色彩斑斓的衣服，戴很夸张的耳环，她看起来暴露而大胆，努力用一切外在的独特来彰显存在感，掩饰自己内心的卑怯。但是她的每一段恋情都无疾而终，身边亦没有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她总是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承受她的过分敏感。而当她每次看到室友隔三岔五地与家里人通电话，看到别人都活在温暖与爱里时，她才终于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可以常常通电话，没有人愿意不厌其烦地叮嘱她一些微乎其微的琐碎小事。
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拿起电话。想了很久，按下了那一串她一直熟悉却几乎未曾打过的数字。
“喂？”那边传来母亲的声音。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委屈的压抑的，让她近乎崩溃的一切一切不好的事情，在那一刻，全部涌了上来。她从一开始的啜泣变成了最后的嚎啕大哭。
那边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断。
后来第二天，她的母亲来到了学校。她说她至今仍记得母亲那日看到她时的表情，好像是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放下了。
她大概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情。那次，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面对面促膝长谈。母亲没有嫁给那个男人，这么些年，她有过再嫁的想法，但都因为自己放弃了。她那个时候才忽然发现，她的母亲，有过失败的婚姻，有一个不争气也不懂事的女儿，她终日奔忙，只为了保证女儿的生活水平不下降。
其实这世间，原没有绝对的幸与不幸。只是一直以来，她放大了自己的不幸。那个曾经想要浪迹天涯的女孩子，她后来发现，自己可能更想要一个家。
她告诉我，她要考研到离家较近的一所重点大学，想早点找份像样的工作，也想要给她的母亲松绑。在那个开着冷气的星巴克里，我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站在小板凳上拿鸡蛋的小女孩，她以笨拙而倔强的姿态，与生活周旋。
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很感激，这么多年，即使很少见面，我们仍能心照不宣。
你们有没有许多年未曾见面的朋友？
她在平行空间里发生故事，发生变化。你们曾经无比熟悉，但后来这些年，你们没能参与彼此的生活，但你们仍是对方最好的倾听者。
如果有，今天晚上去跟她说声“晚安”吧，隔着屏幕也好。
【完】
作者简介
林一：天蝎女，暂无不良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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