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封匿名信
老付在教学楼前遇到徐风,恶狠狠的说,你小子最近就会胡闹,这次期末考试考不好,我就撤你的职!
这几周舍友和同学看他的神情也复杂起来。本来徐风在大家眼里是品学兼优,一表人才的形象,即便找女朋友也应该是特别上进自律的那种。
可他偏偏喜欢上爱玩爱逛自由自在的她,也许从初中开始他就听到太多关于前途的教诲,林筝不关心功利让他想起那句宝玉将黛玉引为知己的“林妹妹几时说过这种混账话”。她的样子也很吸引他,纤细白皙,自有一种接近文艺的空灵,说话轻声细气,有时他要微微弯腰低头才能听到,因为她穿上有跟的鞋子,个头才勉强超过他的肩膀。身材高大的男生反而觉得这样娇小的女孩更加需要保护。
他觉得林筝是喜欢他的,但她不在会先说出来,他听张影说刚开学林筝就想退学但一直在坚持,他相信她寒假过完还会回来上学,但世事难料,万一出了什么情况不回来了呢?
周末很快就到了,考完试大家人心惶惶,收拾行李,订票,基本第二天就开始离校了。林筝一个人吃过晚饭,在宿舍心神不宁的选衣服,张影早早就和周望出去了。她还没有单独和男生出去约会过,那么今天也算是一个第一次了。最后她选了淡紫色羽绒服里面配一件白色毛衣,系一条白色马海毛围巾,下面仍是紧身牛仔裤和细跟靴子。刚刚涂好口红,隔壁宿舍的女生就在门口喊她,楼下有人找!
她踩着靴子咯咯咯咯的跑出去,徐风穿一件军绿色棉外套,靠着墙壁站着,看到她来了,微微笑着迎面走过来。她希望他永远像今天这样向她走过来。
电影不好看,徐风带她到活动中心门口的咖啡厅坐一会儿。去那里的大一新生很少,徐风个子高,林筝化了点淡妆,两个人看起来不太像新生。里面的灯光是淡淡的紫色,映着她的紫色外衣很好看,音乐的声音调的很低,徐风和她聊自己的家庭成员,林筝显得有点紧张,她今天的话很少。买完单离开咖啡屋他建议去体育场走一走,在体育场的观众台,寒风扑面而来,他背过身替她挡住,问她,我们做个朋友吧,林筝说我们是朋友啊,他说我是说,做我女朋友吧。林筝没有说话,她很想说好,不知为什么堵在喉咙说不出来,他慢慢的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多年后,她还是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掂量来掂量去。很久以后,她才懂得,其实他喜欢的女孩不是她这样子,虽然她努力去扮演成那个女孩的样子。随着时间的流淌,经过血与泪的种种惨痛,终将证明那不是真的。即便他自己也以为是真的。
林筝紧张的转过头,一转身正好看到不远处一对高年级情侣,女生穿着长裙坐在男生身上,两人忘情的热吻。她一惊,差点从台阶摔下来,徐风一把扶住她,看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要小心。
他说,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她面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低头不敢看他。其实她更希望让他看到自己的开心和喜欢,但她觉得也许现在这样更合适。徐风从背后搂住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冻得冰凉。不知是紧张还是冷,他觉得林筝在瑟瑟发抖,他把棉衣外套裹在她身上,两个人就紧紧的裹在一起,他很想吻吻她,可是只是在她的头发上轻轻的碰了碰。软玉温香,他感到血液一直往头上涌,他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听到她轻声说,不早了该回去了。
思允她们第二天就要回家了。林筝买的车票迟了一天。这一天很多宿舍人去楼空。中午林筝第一次和徐风去食堂吃饭,食堂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下午林筝收拾行李,她们宿舍小丹和几个女生还没走,于是约好晚上去徐风宿舍吃饭。周望和张影下午一起出发回家了,徐风宿舍的舍友都不在。林筝在男生宿舍楼门口遇到自己班的同学,她觉得在这里遇到很不好意思就没有打招呼匆匆上楼了。徐风的宿舍收拾的很整洁,舍友大力有一台电脑,平时他们在看的碟片早被他藏起来,他记得她说刚开学的时候看《霸王别姬》因为被罚站军姿,足足晚了大半个钟头入场,后来他看到这个碟片就买回来想和她一起看。刚看到一半,隔壁宿舍的一个男生推开了门探身进来,靠,门都不锁。那个男生往里张望了一下惊呼。
锁门干嘛?徐风反问,找我什么事?
那个男生摆了摆手出去了,一副你牛你们继续的表情。
林筝说自己更倾向于程蝶衣的人生态度,甚至觉得菊仙这个后来者才是第三者。那个年龄的她痴迷于那种近似疯狂的执着和专注。
第二天徐风和她去火车站,先送她上车,然后再等自己的车次。林筝的假期总体来说还是愉快的,学校的事情她向来报喜不报忧,父母一定反对她早早谈恋爱,那以后再告诉他们也不迟。可是快开学的时候,家里收到一封来自学校的信,信里要求家长开学务必来学校一趟。具体什么事情,没有说明。
大学也会请家长?林筝妈妈焦急的反反复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筝说应该是辅导员对我的出勤率有意见,我请假比较多。
当然不是这样。林筝妈妈和林筝再次出现在系办公室的时候,老付拿出一封信,应该算得上是一封举报信。老付念了其中的片段。大意是这样,某月某日林筝请病假一周,在这之前的几个周末,有人看到她和一个男生在学校共进出,请病假期间男生一直送饭照顾她。第二个片段是某月某日离校那天,她和那名男生都晚离校一天,有人在男生宿舍楼门口看到林筝晚上去了那个男生的宿舍。
林筝过了好久才想明白这封信所指绝非谈恋爱那么简单。林筝妈妈在系办公室向老付表示感谢,老付说毕竟女生比较单纯,学校有责任关心和保护。
林筝妈妈强忍住怒火,在办公楼外说,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不管什么理由,毕业之前不能谈恋爱!
林筝妈妈说到宿舍帮你整理一下东西我就要赶回去了。偏偏徐风和周望在这个节骨眼来到303,林筝妈妈正在和林筝交代什么事情,一抬头看到两个男生坐在了对面张影的床铺。
林筝妈妈的目光似乎在询问是不是这里有那个男生?林筝不敢说话。林筝妈妈非常干脆的对徐风和周望说,希望你们可以理解,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了,中国人其实还是非常保守的,社会对男生和女生的要求不一样,不管你们是来找谁,以后不要再来了!
林筝下楼去送妈妈到车站,看到妈妈渐渐多起来的皱纹和白发,想起今天算给自己面子而相当克制的发火,心里很难过愧疚。
还有那封莫名离奇的信,老付只说这是她的同班同学写的,紧张中没有看清上面的字体——就是看清也不认得。林筝妈妈已经和老付保证林筝在毕业前绝不谈恋爱。现在她要怎么和徐风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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