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

金门

(一)

历史在行进中犯了迷糊

把一块大铁板做成两个锤子

一个焦虑一个愤懑

隔着窄窄的海峡对敲

叮叮当当响彻经年

孤悬海上的两个小岛

本该十分敞亮的金门厦门

都黑着脸

扎紧篱笆

从门洞中伸出长长的炮管

山呼海啸雷鸣电闪

留下许多传说传奇之后

你成为锚锭的拉链

在风浪中牵扯着两边的船

有人说这是难解的死结

我没搞懂

只记住课文里那个故事

小学生牵手接通的电话线

一直萦绕在心间

追寻着故事的源头

来到厦门这一边

那时硝烟已经飘散了

但依然是前线

滩头岸边明雕暗堡不少

炮火的痕迹也随处可见

那幢坍塌的八角楼

还在诉说着哀怨

走在海边滩涂上

能听到对面飘来的广播

那声音经海风的剪辑

飘飘忽忽有如鬼魅一般

在好长一段时间轴线上

你所有的标刻都很特别

隔着大海看你

只看到模糊晦涩

扑溯迷离的岸线

涛声有些荒腔走板

金门 金门

(二)

终于等到那一天

你撩开了厚厚的面纱

我带着好奇来了

想看看传说的你

和现实的你

码头混凝土护坡

做成独特的尖凸状

如同海上拒马

不只是抵御海浪的冲击

迎客的金门标志有点小

路也不宽不直

感觉还是半遮半掩

欲迎还拒

你不是名山大川

也不是繁华大都市

如果没有那场对峙

籍籍无名与所有渔村无异

你倒没有掩饰这些

把历史的痛点和热点

开发成风景

让人们游历

我的步履匆匆

把你让看的都看了一眼

不只是自然景观

还看那历史的陈迹

古宁头的枪声

抢滩的舢板早已远去

惨烈只留在陈列馆里

曾经鲜血濡染的土地

如今阡陌交通 芳草萋萋

水下餐厅玻璃墙外的睡莲

叶片漂浮 身姿摇曳

大屏幕上的三D画

叙事轻柔

平衡了曾经的戾气

岛上有许多战时印记

壕沟纵横暗堡交织

坑道深挖连着海底

如传说中的地宫

能吞吐大大小小的船只

哨塔内长长的望远镜

能看清海鸥飞翔的羽翼

曾经声传过海的喇叭

虚张着一个个大嘴

没再发出扰人的声音

刷刻在石壁墙壁上的标语

已斑驳脱落不再清晰

雷区禁区的牌子有些雷人

看上去模样滑稽

广场上停着的美式运输机

典坠着个大大的肚皮

我知道这些都经过筛选

看到的远不是故事的全集

但即使是这样

也能觉到些许压抑

有人惊叹防御工程浩大

坑道花岗岩的洞壁坚固

我却仿佛看到苦楚的士兵

双手握着风钻

在弥漫的粉尘中颤栗

金门 金门

(三)

你刻意展示出的那些

其实已经褪色过时

卸去许多包袱和包装之后

看似不经意的流露

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从一个结界中出来

你头枕着万顷波涛

青涩地仰卧在海天之间

一如远古飘来的小家碧玉

裙摆轻扬 细腰盈盈

画风飘逸简洁

海岸沙滩有鸥鹭蹁跹

波峰浪谷有鱼舟荡漾

鱼网能撒出满天彩霞

还有那山路弯弯林木掩映

村落层叠黑瓦红墙

小巷古井流淌着悠闲时光

用一条根制成膏药

把红高梁酿成琼浆

沉醉岁月止痛疗伤

一块小小的贡糖

能品出久远的香甜

我试图在一个维度里

寻找你的不同

结果是失望也是希望

老院子前的池塘

盛开着同样的莲花

门楣上镌刻的衍派

追溯的源头都是炎黄

屋脊两边翘起的角度

跟所有闽南古厝一样

风狮爷穿上了红衣裳

殷勤地替妈祖娘娘站岗

土地神庙建在地角

村头路口立着石敢当

水头烈屿太武山

许多相同的地名

两岸都耳熟能详

于是便觉得

那用弹壳焊接成的围墙

尽管创意成绿色竹节

其实也是多余的

倒是废弃钢弹制成的菜刀

切出的名号比前身的炸裂声

传得更远更响

金酒厂门前高耸的瓶塑

怎么看都比地堡里的炮管漂亮

金门

(四)

终于坐在小金门的海边

回望那十分熟悉的城市岸线

我知道夜色降临之后

那里将是灯火璀璨

钢筋水泥的篱笆早拆了

沙滩都弯成了美丽的弦月

乳白与湛蓝交相辉映

海浪亲吻着游人的脚尖

那里有一条环岛路

是用色彩打造出的最美跑道

每年掀起的马拉松旋风

足以让半个世界惊艳

突然期待有这样一条赛道

把恩怨和竞争都放在一起

驰马扬鞭各显其能

最终都抵达理想的终点

旁边坐着一位当地老人

海风吹着他古铜色的脸

他说他常去厦门

碳烤的羊排很美味很新鲜

金门

(五)

世事更替江山依旧

金门即使全是金的

也只在属于她的碧波中屹立

不管是越洋巨舰

还是那大肚子的飞机

任谁也拉不去

作为游客

我乘着船去又乘着船回来了

真的很近也很简单

但是在很久以前

有很多同样乘着船去的

却没有回来

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