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得影帝了,东京电影节,国际A类电影节。
乐得我脑子一抽就订了夜里十二点点映场《暴雪将至》的票,看完回了学校已经是凌晨两点,大门早已落锁,爬墙进门的时候衣服流苏挂在了栅栏上,我整个人吊在墙上下不来了都,可嘴角还是咧到耳朵根。
我没办法不雀跃。
因为这是一场笨小孩的胜利。
这胜利太过来之不易,不易到我只能不理智的快乐到毛里求斯,见到谁都笑,对讨厌的人也有礼貌,想把阳光都沾了糖一口口吃掉。
我没见过比他演戏更使劲的演员。演员的行话说,好演员要有松弛感,我不懂,可是大概也能判断,段奕宏,他一点也不松弛。
就算他真的是个好演员。
用我非专业的眼光来看呢,这演员……挺拧巴的。
我爸爱极《士兵突击》和《我的团长我的团》,带着我跟他一起看了无数遍,袁朗和龙文章,是我对段奕宏的全部认知。
不得不说他是适合这一类人物的,看似玩世不恭,看似毫不在意,可最通透是他,最坚韧是他,在别人都要倒下之前咬着牙撑起所有的,是他。
所以后来,在俞飞鸿的《爱有来生》里看到他,我用力适应到偏头痛,可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两个人……除了长得一样,我再找不出一处相似。龙文章是能带着一群溃兵翻山越岭的人,眼神硬得像刀,怎么能成为一只痴情的男鬼呢?他哪里有苦情的气场。
可是看到最后……
这只在银杏树旁边等了爱人好久好久的鬼,他坐在经历过人世轮回早已将他忘记的爱人对面,捧着茶杯,缓缓将带着氤氲热气的茶水喝尽,跟早已不记得他的爱人说,或者是跟他自己说:
“只要她是快乐的,这快乐是不是我给的,能不能等到她,都不重要了。”
就这含着泪的一眼,就把人生生拖进他的眸子里,心里有个角落一下子就酸的不像话,只觉得他这一生确是悲酸凄凉,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硬汉的影子。
这角色他演的好,可是其实,他还是更偏爱硬气的角色,极其出彩的角色都是硬汉。
《烈日灼心》里的警察伊谷春,《记忆大师》里的警察沈汉强,《暴雪将至》里想当警察保卫科员工的余伟国。
这样的角色都需要一双锐利的眼睛,可锐利与锐利不同:
《烈日灼心》里,他代表正义,被一桩七年未破的悬案耗尽心力。
在知道辛小丰为了给女儿治病偷拿了抓赌所得的赃款时候,他说:
“我很喜欢法律,我认为它是人类发明过最好的东西。法律特别可爱,它不管你能好到哪,就限制你不能恶到没边儿,它清楚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点脏事儿,想想可以,但做出来不行。法律更像人性的低保,它不像宗教,要求你眼高手低,就踏踏实实告诉你,至少应该是什么样。
又讲人情,又残酷无情。”
他说的是法律,我觉着像是在说他自己。
他讲人情,所以替兄弟还上钱,放他一马;他残酷无情,所以亲手逮捕他。
他的锐利带着悲悯,目光冷静但不冷漠,像佛。
《记忆大师》,他是心理有魔障杀了人的警察沈汉强,游走在黑白之间,既要以警察的身份破案又要以以罪犯的身份脱身,游走于各个角色之间游刃有余,那锐利是硬的,带着狡黠,像魔。
命运要我逆风而上,便不敢随波逐流而到了《暴雪将至》,他是一心想当警察的工厂保卫科员工。一门心思想破个答案迎接美好人生,眼色依旧锐利,带着对生活的热忱和那么点“老子就是比别人强”的得意。可是后来,一切都脱离了预想的轨道,被工厂裁员;想利用心爱的女人引出杀手却被她发现,眼见着她在桥上从自己身边一跃而下命丧当场;一直紧盯的罪犯其实不是罪犯,却因为种种不顺以致无法控制自己,最终重伤了无辜之人。
他被放出来的时候,警务人员问他名字,他说他叫余国伟,余,是多余的余。
他历经十年牢狱终于知晓了事件始末,回到曾经工作如今要被炸掉的钢厂,多年前他和他徒弟讲:“人总爱回到自己得意的地方”,这钢厂曾是他得意的地方,可是也终于要随着那点得意一起被时间抛弃,成为一片废墟。
他盯着那厂子一点点坍塌的时候,眼睛还是亮,没有被生活折磨的暗淡无光,可是却添了曲折。
那眼神依旧是锐利,可却是一把钝刀,更像人。
我终于对这人心悦诚服。
是,他依旧没有松弛感,所以有些时候看他的戏会觉着压抑,觉着有双手攥着我的心,连带着呼吸都跟着急促。可是他真实,他就算演一万个警察,也会是一万个完全不同的人。
这不靠天赋,靠认真。靠他多年以前在学校时候通宵不睡的排练,靠他为演一个角色几个月几个月的在乡下体验生活,靠他为了演一场坠楼的戏真敢不用威亚就生生把自己悬在半空。
是,真实的感受算不上高超的技巧,算不上厉害的手段,可往往动人的,就是这弱弱的真,这执着的真,这傻里傻气的真。
我有时候会遗憾他不够火,这样的演员真的值得更多的瞩目和赞赏。有时候又觉得他火不火的也无所谓,反正他这样的演员,就算有天要到大街上卖艺,我也蹲他旁边给他端盆儿。
不过我想,他终究会迎来更好的未来吧,兴许就从这个东京电影节的影帝开始。
因为,老天爱笨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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