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虎，宁文觉的妈妈，属牛。
树国，宁文觉的爸爸，属龙。
秀虎本来不叫秀虎。她脾气太烂，是虎虎生威、发个脾气都能让外星人接收到“愤怒”信号的“虎”。所以叫她“秀虎”。
树国吗，以前文觉叫他“千树万树”。有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以前文觉很想树国的时候，希望他也这样不期然出现，伴着风，随着花，伟大地重现，说“我回来了”。
秀虎年轻的时候有个追求者，要生要死，摆足非她不娶的阵势。秀虎很怕啊，逃到亲戚家。追求者伪装成乞丐，等在她必经的路上，吓得秀虎哇哇大叫。
“怎么嫁给我爸啦？”文觉问过秀虎。
“我是这条村的。他是那条村的。有一天他来我们这边，看到我，对他的同伴说，‘她好漂亮啊’。为了避开那个神经病，急急忙忙嫁给你爸。不过生下文思后，那个神经病竟打探到我，告我重婚。”
“重婚？”
“哎呀那个神经病要生要死，逼着我去民政局跟他登记结婚，吓得我啊！只是手续上的妻子哦！后来急急忙忙跟着你爸跑了啊！那个神经病告我，正好，办了离婚手续。”
“后来呢？”
“还能怎么样，那个神经病终于和别人结婚了。”
年代久远的爱情故事，时间、地点、人物，模糊不堪，无法追认。只知道秀虎很漂亮，树国对秀虎一见钟情。但这只是陈旧童话的开始：他们结了婚，生下子女：宁文思，宁文因，宁文心，宁文觉。
宁文觉对宁树国的记忆是极度模糊的：他有只眼睛受过伤，所以比另一只眼睛小一点；很爱妻女吧，也偏爱宁文觉的哥哥宁文因；当过乡村教师（？）；是农民，文觉和他一起种过花生，看过他砍甘蔗；莫名其妙爱上赌钱，越赌越穷，为此秀虎骂他打他，但他很温柔很散漫地承受着秀虎的谩骂、拳头、棍棒；不过文觉也记得树国和秀虎心平气和地一起吃早饭，商量家事。
秀虎和树国吵架吵到极致的时候，就是发誓离婚的时候。树国说：“离婚！文因、文心归我，文思、文觉归你！”秀虎就尖叫：“离就离！”不过总也没有离，但是每次子女分配都有调整：文觉、文因归树国，文心、文觉归秀虎；子女四人都归秀虎。但是每一次树国都没有选文觉，文觉为此列举以下原因：“我太小，需要秀虎；秀虎更爱我；树国不怎么爱我；树国不爱我；树国更爱文思文因文心；我太蠢，他不要；他觉得我不爱他。”
后来秀虎和树国就不吵了。文因生病了，先天性心脏病。树国大受打击，精神出现问题，模糊度日，飘忽四处。秀虎带文思奔波各个医院。文因看病、吃药、休学、整天在家、精神不好、脾气时好时坏。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文因。文因走后，树国正常了一段时间，但是，丧子的悲戚，世人的讽刺，大半生的不得志，对妻女的愧疚，很快压倒了树国，树国得了抑郁症，在一个早上灌下农药。秀虎和一众亲友送树国奔往医院。树国拒绝洗胃，一直挣扎。不过到底送医太迟。无法挽救。
以上只是文觉模糊的记忆。也许记错记漏。文觉不知道。那时候的文觉太小了。到现在，文觉甚至记不起树国的样子，更别提知道他的鞋码、身高、体重、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生日、星座、血型……也无法追问树国：“为什么从来没有选我？你爱妈妈，爱姐姐们，爱哥哥，那爱不爱我？如果爱，为什么舍得自杀？”
文觉悄悄怨了树国好些年。文心说树国自己很难受，如果那样做，他会开心点，那也是很好的，不该怨他。他应该开心点。留下来的人也应该开心点。
文因、树国刚走的那几年，秀虎一度低迷，口口声声都是“死”，压力太大，脾气时好时坏，也很责怪神秘的命运：“算命先生也说生肖龙与牛不搭，我和树国就是相克，唉！”
今天正好是父亲节。文觉很想念树国。又有一段模糊的记忆涌来。冬天的时候，树国会和文思、文因、文心、文觉一起泡脚。树国会讲关于一只狐狸各式各样的故事。时至今日，那些故事散去，只剩故事主线——“那只狐狸”。
不知道那只狐狸，原本可以有什么样的故事。文觉想说，时间是瞬间的，我们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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