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明亮的。冬尽春来时，像天色，从灰暗中一点点亮起来，不一会儿就满眼晨曦，光华遍地。
早上经过街边的小广场时，恍惚见有一株玉兰开花了。当时走路匆忙，没有细看，但确定那枝端有团团白影，应是花开无疑。明天早上一定要仔细看看。而迎春花是真的开了，看见第一朵时，是上周五的傍晚，今见枝条上已处处金光闪烁。花朵是春日的灯盏。
更明亮的，是夕阳。从下班的地铁里出来，总会被站台上金色的阳光晃乱眼睛。不知从哪天起，车站上方的拱顶向西敞开的那一边又成了落日的画框。春天的色彩，都是从太阳来的吧，花草还未着色，天空先明媚起来，落日里的金色、橙色、粉色、红色，将会一点点分与花草。
未曾细细看过春天的人，一定是以为春天有许多个。而它确实是有许多个，年复一年，而且似乎毫无新意。但那么多个春天，哪一个曾经是属于我的？春天从不吝啬，而我们又过于慷慨，于是两两相负，空度许多岁月。
越多地去想，去阅读，越明白空度是一种必然。不但我们如此，古人也是一样。看陶渊明的诗，看他说：“古人惜寸阴，念此使人惧。”惧与悔，是人面对时光流逝的常有的心态吧。在陶渊明的诗中，反复呈现的也是与岁月的一种纠缠，对时间的一种回应。也许在时光面前，任谁都无法自信。
读《陶渊明集》是去年的想法，从春到夏，秋到冬，一直拖延着。近来趁每天下班前的半小时，认真开始读。习惯成自然，每天看三两首，竟也很快把厚厚一本看完了。看完了才知，陶渊明存世的诗一共才125首，文12篇。说起来在字数上真是微不足道的。但陶诗是一座深山，让人沉醉，流连。
我看的是袁行霈笺注本，内容太多，有些“编年”“校勘”就略过去了。参照看了郭平所注译《陶渊明集》（上海文艺，2019），有图有翻译，编辑称之为“解忧诗集”，还是非常好看的。我喜欢看古诗词的译文，因为通俗，而且还可直接检验译注者的水平。
有一天一位同事过来，看见我在读陶渊明，便问，哪一首最好啊？我一时竟无法回答她。后来想，选入中小学课本的，几乎人人都熟读成诵的那几篇，自然是非常好的。不过还有好些篇也毫不逊色，我再重新翻一翻，把它们记下来吧。明天先从《杂诗十二首》开始，从“值欢无复娱，每每多忧虑”开始，这一句最合当下心境。
2022.3.4，扬沙，-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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