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择良师为子启蒙 初入学英气少年
(6)
十一月,顺治帝摆驾到西郊狩猎,各部院尚书、八旗都统等大臣侍驾而行。常居于北京城内,明珠很少有机会出得京城,此次御驾护卫随行。
銮驾行至昌平天寿山麓,深秋的天寿山山势延绵,云展云舒,松林上头的飞鸟影影绰绰,或停或歇,盘旋归窠。在这天寿山麓中有一片偌大的盆地,正是明十三陵的所在,是前朱明王朝明成祖朱棣命江西风水师廖均卿所挑选的“风水吉地”,这里群山环抱陵前有小河曲折蜿蜒,山明水秀,景色宜人,共埋葬了朱明王朝的十三位皇帝。
本应是风景秀丽的地方,如今落入顺治帝眼中的却并非如此景象。陵内的殿宇墙垣大多数都倾倒残破,园内及周围的树木多被砍伐得七七八八了,显得颇为惨淡凄凉。顺治帝甚为不悦,责备工部对明陵守护不周,并御令工部将陵园残破损毁的殿宇和墙垣进行修复,陵园附近严禁采伐树木,要求在此增添守陵人家加以保护。
待到晚上顺治帝就寝后,明珠找到随驾的索额图,就着漫天的星空和清新的空气闲聊开来。
“明珠兄,我看今儿个皇上本来心情不错,没想到被这明十三陵搅了兴致。”索额图道。
“是啊,没想到皇上会对这明陵会如此在意。”明珠有些唏嘘今天的事。
“我大清虽然是从朱明王朝手上夺得的天下,但我大清对明朝的皇帝还是甚为尊崇的。”索额图道。
“愚兄甚以为然,自顺治元年,皇上就下令保护明朝及历代帝王陵寝。如今这陵寝残破至此,顺治爷能不动怒吗?”明珠道。
“明珠兄,你可还记得陈名夏?”索额图问道。
“陈名夏,陈名夏……”明珠皱着眉头,嘴里重复着名字,“可是顺治十一年南党案的陈名夏?”
“正是”索额图道。
“这……与他何干?”明珠问道。
“呵呵……”索额图轻轻笑道,“这事与他没有干系,我说个他的故事吧”
“索老弟,愚兄洗耳恭听了”明珠道。
“故事发生在顺治十年,陈名夏时任祕书院大学士。一次,皇上问众大臣:汉高祖、文帝、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明太祖相比谁是可排第一。陈名夏回答说:唐太宗。皇上听完哈哈一笑,随即说道:并非如此,明太祖的立法周详,制度井然,这样的制度可以长久,历代的君王都不如他。”索额图道。
“嗯,如今朝廷治国基本沿袭明制,与索老弟所说相同。如此所来,皇上对明太祖惺惺相惜,是皇上宅心仁厚。”明珠道。
“皇上的仁义,获得天下顺应天意。如今南明桂王朱由榔逃亡缅甸,已不足为惧了,我大清已基本实现中国一统,只是…这台湾郑成功还独霸着台湾。”索额图道。
“郑成功五月攻我江宁,皇上御驾亲征,仅三日后,郑成功就从福建退走海上,我看这郑成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明珠道。
“愚弟也这样认为!只是郑成功占岛为王,时而渡海掠我州县,骚扰百姓,无奈我大清暂无善海战之将勇。收复台湾……唉”索额图常侍帝后,顺治帝的心思多少还是知晓的,台湾之事在顺治帝心里是一个不小的疙瘩。
“索老弟,我大清下马治国才短短十几年,如今有这满汉一统的局面已是不易,我看这台湾用兵之事还不能操之过急。”明珠见索额图脸上略带忧虑,继续说道,“哎,索老弟,我们言之过多了,此等朝政大事,岂是我们侍卫能妄议的!”明珠四下顾望了一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以免祸从口出。
数日之后,明珠返回到北京城。十多日没有见到儿子,明珠心里一直挂念着他,一回府就寻着他那宝贝儿子。可是在府上都找了一圈,书房、卧房、练功的院子里都没见到成德。明珠急不可待的再次冲进自己厢房,询问觉罗氏。
“夫人,成德呢?”
“福生带他去大哥振库府上了”觉罗氏道,“说是大哥好久没见着成德了,惦念着他了”
“哦~”明珠有些索然。
“老爷,冬郎过一会子就回来了。来,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觉罗氏见明珠有些失落,上前给明珠解开身上官服,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褂子。
“老爷,此次公差有什么有趣的见闻没有,说与妾身听听”觉罗氏道。
说起这一路的见闻,明珠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件一件的给觉罗氏倒了出来。
“有一天皇上狩猎,见到一只灰兔子在林子里,皇上骑在马上拉弓引箭射去,你猜怎么着?”明珠故作玄虚问道。
“射中了。”觉罗氏答道。
“我们所有人都看见没射中。”明珠接着说,“没一会子,就见到从前方林子跑出来一个侍卫,手里拎着一只兔子,嘴里大呼皇上射中了!”
“射中了?”觉罗氏带着疑问的语气又说了一次。
“在场这么多人都看到没有射中兔子,皇上当然也看到了。这样睁着眼说瞎话,皇上不悦,问道:这兔子谁射的?侍卫回是皇上射中的。”明珠说道。
“皇上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又问了一句:这兔子谁射的?侍卫见皇上语气重了许多,跪在地上,斜眼看了一眼皇上身边的一个都统大人,是…是…最后都没说出来”
“快说,皇上怒喝一声,侍卫惊慌之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是都统大人命他射了兔子,说是皇上射的,以博皇上开心。侍卫说完,那都统大人,唰的就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头。……这乃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明珠说着笑了起来。
“人家都要杀头了,你还笑得出来”觉罗氏微微一皱眉说道。
“哈哈,你猜皇上怎么说,尔等可知所犯何罪?都统大人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明珠学者都统大人磕头的样,惹得觉罗氏咯咯直笑。
“皇上说尔等欺君罔上,是死罪,命人拖出二人立斩。最后得众大臣求情免了一死,但两人都没能免过杖责二十的惩罚,这会子应该在家趴着养伤了”明珠继续说道。
“冤枉,不都是想讨皇上欢心嘛”觉罗氏觉得觉得这二十杖挨得冤枉。
“冤枉?一点都不冤!我满人入关前,八旗男子谁人不能上马拉弓射箭,自入关以来,八旗子弟骄横跋扈,冀逃法网,或游手好闲规避差徭,人人投入温柔乡,荒了武功。哼!哪里像我铮铮铁骨的满人铁骑!?况且,这确实是欺君之行为,小不惩而大不止,今后就会更多的人欺上瞒下,这风气就不正了。”明珠义正言辞道,仿佛此事跟自己很大干系似得。
“好了,老爷,瞧你急成那样儿。”觉罗氏起身把茶杯的茶满上,递给了明珠。
夫妇两人正在屋子里聊得兴起,就听得成德呼唤觉罗氏的声音。
“额娘”只听原处传来成德的声音,然后见到一个影子就闪进房间,“呀,阿玛回来了”成德没想到明珠在屋子里,有些意外。
“成德,这么毛躁,阿玛怎么教你的:步从容,立端正。”明珠觉得成德这样一点都稳重。
“老爷,冬郎他还是个孩子”觉罗氏觉得明珠对孩子过于严厉,不应该在孩子该天真活泼的时候压制了本性,“等再过几年他自然就懂了”
“礼法要从小学起”明珠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再教训成德。十多日没见孩子了,明珠心里也不舍得再训斥。
“成德,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明珠见成德手上拿着一把短刀,好奇问道。
“回阿玛,是振库阿牟其(伯父)送我的短刀”成德得意的把刀举起来晃了晃。
福生这事也跟到了门前,见二人都在,说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夫人。振库大人见阿哥喜欢,就把这把短刀送给了阿哥”。
“阿玛,振库阿牟其说,我是叶赫部后人,应该像一个女真战士一样跨马扬刀驰骋沙场,那才是真男儿,阿牟其教我耍了刀法,我学给阿玛和额娘看”成德回答。
于是,成德抽出短刀,有模有样的在几人面前耍起了短刀。虽然动作稚嫩滑稽,看在明珠眼里却甚为欣慰。无论这天下是汉人的还是满人的,无论满人现在过怎样的生活,满人的骑射和武功都不能忘记,就像自己不能忘记自己的根仍然在叶赫河边一样。
待成德耍完了短刀法,明珠把成德叫到身边。似忆似念的说起了往事。
“成德,你祖父,也就是阿玛的阿玛,在阿玛三岁的时候离开了阿玛,振库阿牟其承袭了骑都尉世职,阿玛从小就是跟着振库阿牟其长大,这骑射武功大刀长枪,阿玛和阿牟其从小熟习。我们满人得了汉人的天下,现在要治理这天下,除了武功之外,还需要汉人治理天下的学问,满人要学的太多太多了。”明珠继续道,“阿玛教你骑射,又请丁先生教你学问,你可不能辜负了?”明珠意味深长的说与成德听。
“阿玛,孩儿知道,成德要向阿玛一样做一个文武兼修的人。”
“好,不愧是我明珠的好儿子”明珠抱起儿子,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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