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籽术微阖眼帘,缓缓背过身去,尽量压制住自己内心激荡的情绪。
奉昶,死有余辜!
若非他患了眼疾,单凭一双眼睛,萧籽术早就可以认出她当时所见到的燕惊尘就是奉昶!
殷子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深深地望着萧籽术,微微点头,目光中钦赏之余又有一股疑惑,“你是如何推断现在的燕惊尘就是奉昶的?”
萧籽术长呼一口气,缓缓道:“其实打从见到‘燕惊尘’的第一眼,我便觉得此人有些异常。易容术即使再高明,但终究蒙的是别人的面皮,脸上做肌肉活动或者表情之类的都会呈现出十分不自然的状态。
此外,奉昶个子比燕惊尘个子略高,所以奉昶假扮成燕惊尘后一直都是下意识地驼着背,可我当时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发现死了的‘燕惊尘’并没有驼背。
再然后,我昨日从皇甫大人口中打听了十年前发生的失火案后,渐渐开始有些怀疑,回到房间受了聂师父灯下黑的启发,我便做了这个大胆假设。
再加之昨晚已从燕捕头房里搜出了奉昶犯案专用的柳叶飞刀以及白玉兰花等证物,更加证实了我的这个假设。”
“原来如此,萧姑娘真是绝顶聪明!”殷子胥挑起大拇指,笑着称赞道。
“世子过奖。”面对殷子胥的夸赞,萧籽术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一想到凶手就是那个人,她的心情顿时便变得十分压抑了。
“既然已经揭晓了当日在燕捕头房里死的是奉昶,那也就是说,这件命案与奉昶犯下的连环杀人案并无直接关联了?
萧姑娘,你又如何判定凶手就是梁杰?”
殷子胥咳嗽了一下,紧接着追问她。
“世子说错了。连环杀人案的罪魁祸首奉昶虽已死亡,但他被杀的这件案子仍与前三起命案有密切联系。”
萧籽术说到这,及时住嘴,卖了个关子。
“哦?”殷子胥眉梢一扬,“难道说,梁杰是奉昶的同伙?他也参与了当年的连环杀人案?可是......不对啊,梁杰的年纪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小屁孩啊!”
“梁杰当然不可能会是奉昶的同党,他之所以用奉昶惯用的犯案手法残忍杀害奉昶,正是为了报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籽术连连吐气,努力使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
“报仇?”殷子胥扶额思索片刻,试探性问道:“你的意思可是说,梁杰是三名被害人中其中一个的家属?”
“没错。”
萧籽术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梁杰,就是五年前被杀害的凌禅的孙儿——凌疾!”
“什么!”
皇甫震宇闻言脸色大变,堂下众捕快也是面面相觑,站在后面的已开始悄悄交头接耳起来。
殷子胥听了,只是微微张了张嘴,经过萧籽术的提示,他其实已隐隐猜到了梁杰就是失踪多年的凌疾这个事实,只是不敢确定。
他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太阳穴,抬起头问萧籽术:“萧姑娘认识凌疾?”
殷子胥观察力异常敏锐,当萧籽术刚才说出凌疾二字的时候,她面上神情的微妙转换虽只是一瞬,却并没有逃过他那双尖利的眼。
再加上这些天,她都在旁敲侧击地向皇甫震宇探询凌疾的下落,便已然猜出萧籽术与凌疾必定相识。
“认识。只不过,是五年前的事了。”
萧籽术直截了当地承认,她并不打算瞒着。
“那时候,我九岁,凌疾长我两岁,我们一同在黑风崖下小茅屋里相处过一段日子。”
“所以,你是凭记忆中凌疾小时候的样貌就认定梁杰就是凌疾?如此,只怕有失妥当吧?”殷子胥捏着下巴道。
“若是单凭样貌自然不可轻易断定,我作此结论,主要是基于多方面的缘由。”
萧籽术顿了顿,有条不紊道:“首先,命案现场没有撬门等破坏过的痕迹,说明是死者认识凶手,主动开门让其进入。
其次,燕捕头也就是奉昶临死前留下的两个讯息,一个是他的腰牌,此举的用意正如世子所料,是向我们提示,凶手是衙门中的捕头或捕快,这就锁定了嫌犯的身份范围;
第二个是他手里握着的镜子,我之前已向世子解释过,裂成两半的镜面可以反射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那正是奉昶发现凶手易容成了他的面貌,想借此告诉我们,杀害自己的并不是真正的奉昶,只是采取了与他一模一样的作案手法罢了。”
萧籽术定定地望着殷子胥,道:“世子有没有想过,十年来,奉昶一直顶替燕惊尘的身份潜伏在衙门,又怎么可能会流窜到金都犯案呢?”
殷子胥不由得皱起眉头,咬着唇道:“难道说,凶手模仿奉昶的作案手法,将罪名都嫁祸到他的头上?可是,凶手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这一招就叫作敲山震虎,引蛇出洞。凶手易容成奉昶的样貌四处犯案,造成轰动,本想引奉昶本尊现身,可谁知,奉昶竟无动于衷。
凶手无奈,只好放弃了这个计划,经过多方调查,凶手得知了三首艳诗的内容,并悟出了其中含义。
随后顺藤摸瓜,查出了三名被害人之间的联系,并假装成嫖客混入寻香馆,从龟奴嘴里得知了与三名被害人经常聚在一起的第四个人。
不过因年代久远,龟奴已记不清具体相貌,只记得那人是在衙门当差。
昨晚,我已在寻香馆的龟奴那里得到证实,当时向他打听的人,正是梁杰。
一年前,梁杰得知这关键的第四人在衙门,便费尽心思进入衙门当上了捕快。皇天不负有心人,梁杰最终得以确认燕捕头就是他要找的人,同时也确定他就是奉昶所扮。
于是,他主动请求分配在燕捕头手底下培训,并开始暗中筹谋杀人计划。”
殷子胥听得十分入迷,尽管对萧籽术的推理已信了七八,默了默,还是忍不住对她抛出了两个犀利的疑问:
“可是,衙门里的捕头捕快加上各班衙役,共达二百余人,梁杰是凭什么确定燕捕头就是他要找的人?又是如何辨认出燕捕头是由奉昶假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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