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树林走着的一天,山下响起了鞭炮声,是个什么节日。这里本地人和家乡人一样,是个什么传统节日都要放一通鞭炮了事。
阳光明媚,天空辽阔,我向前走着时,回忆一下子把我拉回故乡门前,童年的家门口。一群孩子们。鞭炮声响起,漫天飞着烟雾。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人无理由地感到欢喜。我们所有的孩子,在那鞭炮声中停止了所有的活动所有的声音,捂着耳朵,看着那片烟雾里爆开的红色花火。鞭炮声消停,我们跑向那满地的红色的鞭炮纸,鞭炮的气味弥漫,地上还有一些烟雾冒起。我们去找那些还没有爆开的鞭炮,用脚去踩那些还冒着烟雾的鞭炮。大人叱喝着。
我又看到门前一堆干树枝,那时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堆干树枝,厨房里放不下。树枝蓬松一条条整齐叠起。一个特写镜头在我脑里浮现。
挂在树下面或放在门口一堆石头上的鞭炮,鞭炮的一头垂下一条灰色的引药芯子。鞭炮从那里开始点起。我们聚在门前台阶上,看着七叔走过去。我们捂着耳朵。七叔拿着一根长长的香,靠近那引子前弯长了腰,香那头红色的火点上那引子,火花滋滋,七叔转身笨拙地走开,拖着他沉重的拖鞋,鞭炮就在他身后响起。后来那画面换成了比我小的堂弟。他在我们家是最调皮的孩子,他长得很高,瘦。他拿着一根香故作惊吓地走过去点那引子,呀呀叫着。小的孩子们看着他那样子就好笑。
他侧着脸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故作抖着把香伸向那引子,故意没点上,吓我们,孩子们又一阵哄笑,大人们笑嘻嘻看他。他的动作灵敏,引子点上,他哎呀叫一声,几步跑到台阶上。他不用捂耳朵。
昨天我走下楼时,看着风吹着山上的那一片尤加利树摆动。太阳在灰蒙蒙树后喷薄欲出。我看着那些树只是一瞬间,看它们密集的叶子飘动,树干摇动。可以听到风吹着发出的声音沙沙。
突然我避免去看,突然我害怕去看。突然我又像个孩子显露。我站在家乡的楼顶上,门前那几棵这样的树,屋后的一大片丛树也有这样的树,风吹着树叶翻涌。它们在黑夜让人害怕。风吹着树发出呼呼。
我的童年的时期。我毫无意识地看向那些树。就像我后来看到的那样。
那些又高又直叶子弯长有香气的尤加利树。家乡的山上也有。
我妈说家乡它们叫领松树山松树。外婆家的海边也有,它们叫风松树鬼松树。我问她为什么叫那名字。她说大海的风吹着听起来就像鬼叫。
吃着邻居家的木薯,白色的,很粉很好吃,我说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家乡,我们那里叫柴薯,有白色和黄色。
小时候我吃过很多。小时候家旁边的田园里还没有到处都是房子的时候到处都种着木薯。木薯有毒,白色的要泡水,我还记得家人煮一大锅,一根根剥开粗糙的外皮光溜溜浸在一个桶里。
最开始大人不给我们吃的,偷偷躲着我们吃。我们看那木薯就像蜡烛,中间有根长长的芯。那时经常停电,我们有时也点蜡烛。
木薯口感结实,气味淡淡的。白色有粉的,也有吃着渗水的,粉的好吃。后来有黄色的品种,黄色都是粉的,像鸡蛋黄绵柔,比白色气味香。
第一天我吃着邻居家的木薯,七婶的那个小厨房浮现脑海里。褐红色的斑驳的外墙砖块,那小小的门阶砖块,人们跨过,从低矮的门前桶里拿出一根根木薯,又跨过那砖块,站着,蹲在门口嚼着。
第二天我再吃,头脑里浮现我钻进木薯地里,木薯叶的形态在我眼前清晰,一张张宽大的张开掌形的叶子,叶子的叶柄是红色的。叶子在上面长得茂密,下面一截长长的根茎保留着叶子长过的形态,光溜凹凸,埋进土里的根茎生长出长长的木薯。树丛里有残叶,树丛里泥土光溜,叶子使阳光透不进,只有很小的草长着,树丛荫凉,我们就在里面东钻西躲,欢闹着。
木薯树很容易生长。长长的木薯长好后拔出,斩断根茎埋进土里,又能长出新的叶。老家的门前那时到处是丢弃的木薯树。我看到我把一截木薯树枝插在井边泥土里。我看到到处冒出新叶的树枝。
后来我再煮木薯吃,我什么也想不起了。
它们是突然才冒出来的。
我的消逝的童年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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