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服,从我记事起每年冬天都穿。拿走衣服时,外婆好开心跟我滔滔不绝,说这衣服是2000年买的,当时买的时候买了几件,就这件还在,刚买的时候颜色还不是这样。
小时候去外婆那永远是最最最开心的,没有任何一件事情会比这个幸福,外婆很会做吃的,对我和哥哥好到没有“不”的时候。后来有点“颠沛流离”和外婆住过一段时间,可那段时间我沉浸在自己对家庭的“不开心”,我根本感受不到外婆。高中以后我的话更少了,而且学业很重我也没机会见她。
我不会表达感情,话本来也不多,而且越是有情感越是不敢说话。
癌细胞扩散的信息收到时,我知道了倒计时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做什么,不知道说什么。
后来在做里分时偶然看到了一篇童谣:“摇摆手,家家走,一走走到大门口。家家端凳叫我坐,倒碗糖茶叫我喝,抓把蚕豆叫我剥,麻糖炒米一簸箩。家家屋里好香油,滴了两滴抹抹头。家家留我跟她过,我要回去睡摇窝;家家留我玩一玩,我要回去坐洋船;家家留我歇一歇,我要回去打撇撇;家家留我喝甜酒,打开罐子喝个够”。第二天我就去了外婆那,我偷偷翻看外婆装在月饼盒子里面的“宝贝”,她年轻时的负片;很旧的首饰盒里面放着一个生肖吊坠,下面海绵黄的不成样子;一张存折上面是养老金;一本工人退休证,里面照片正好是负片里面年轻的样子。
外婆从厨房走出来,我一眼就看见了她身上的衣服,她每年都穿。那衣服脏的一下子就吸引住我,肚子前面那块和袖口因为长期和灶台打交道,已经油的反光,磨得印花也掉了。乍一看这衣服会觉得是黑的,仔细去看会发现有花案,并且也可以推断原来的颜色可能并不是黑色,中间有四个旋布扣子,但是也已经很惨破。我对她说“家把衣服给我吧”她笑了一下,“要这干嘛,把你把你,莫斯都把你”她脱下了衣服换了件“新”绿袄子,我还给她拍了张照。走时,她留我。我说年夜饭见。她每次都留我,但是我知道这里太舒服了,越呆越不想走所以也总是拒绝。
更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我发病了。年夜饭没了。武汉封城,我被隔离。我讨厌过春节,这次更是煎熬。刷着新闻充满了恐慌,看朋友圈里的人都说隔离好无聊,好想回句和家人关在一起无聊什么?没有外卖,不能接触人,得自己做饭。我用前几天煲的汤煮饭,发烧没有胃口,于是把它热了又热,热到看起来如同猪食。那晚烧到38.8,我站在洗碗池旁发疯一样的哭。22年只有两次我没吃到外婆做的年夜饭,一次是高三高强度集训年夜饭我病了,而这次当时我都不确定是我先失去她,还是她先失去我。真想吃那顿年夜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