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原来是新房子,后来才成了旧房子,可是倒底是从那一天开始旧的呢?谁也说不出来了。
老房子拥在堤坡下,一簇一堆的挤着。墙体大多是土坯垒的,顶子都是高粱杆花桔泥,塌的塌,倒的倒,窠垯窑(放煤油灯墙洞)和熏黑的土锅台都漏了出来。
老房旧院的周边,树木都异常的茂盛。院前的槐树有半搂粗,黢黑带壮的伸向空中,最有古意。屋子后面的老梧桐遮盖了大半个屋顶。院子里的枣树,滋生出来很多枝枝干干,老石榴树长的都不爱长了,僵死在乱树丛里。
少见了人影,没有了炊烟,栅栏门锁都生了深锈,满墙满院子的鸟屎告诉人们,这里已成了鸟雀借宿的地方。
寂静,一个小虫儿飞起来都能听到翅膀声。
这里的原来消失了,旧壁残垣陪着河堤即归于土。
村落也是一种生长的过程,第一个盖起来的房子,四野连洼,后来三三两两的多了起来,院墙连院墙,家院变成了部落,家庭变成了族群,村子也热闹了起来。
这越摊越大的村阻隔了暇想,倒是遥想起第一个来河边定居的祖先来。
他一个人先在这里开辟了一块能长庄稼和瓜菜的地,为了看护和遮风挡雨先搭了一个窝棚,一只狗做伴,一只鸡打鸣。
后来有了一个姑娘流浪过来,借宿后成了夫妻,生了仨男两女,于是,地开辟多了,得多种口粮养孩子,树种多了,得有檩条盖房子。
孩子们都娶了亲,盖了土坯房,房和院一拉溜成了一片。
再后来,孩子们又生了孩子,孩子们又给孩子们娶了亲,盖了一拉溜又一拉溜的土坯房子,过挡口就有了,街道就形成了。
再后来,祖先成了祖爷爷,他自己转悠了一块坟地,到他放心死去时,已有很多披麻戴孝的人。
再后来,过了几辈子,村子人忘了祖先是一个人,出了五服的人们,又生分了许多,分成一片片的居住了。媳妇们,因为孩子拌嘴,骂了起来。男人们,因为地头儿多占,打了起来。
村子大了,夜里无比的寂静了,家家都关紧了门睡觉。
原来祖先带着孩子们,没有门扇,只有半拉栅栏,孩子们跑来跑去的热闹场景,再也不见了。
再再后来,祖先的坟地多了很多坟头,坟地里的树和村子里的树差不多粗。
祖先们盖的房屋没了,他的孩子们盖的房院没人住了。蜘蛛看了家,蚂蚁筑了巢,几百年的花桔泥还在,那顶子上塌下来的高粱杆,用手一捏,成了灰。
院子里,还有破瓦残片,是百姓喝粥盛咸菜的粗瓷碗和泥陶片。
在这里,养大了的后辈们,很少有人来看看。
清明节和春节,人们都去坟地上坟添土。去坟地的路上,人们是说笑着的,后生们放很多鞭炮来着,烟雾都笼罩在坟地的树丛中,久久不散。
祖先们是听不到这鞭炮声了,倒是这老房旧院听的到————老花桔泥的墙皮,随着鞭炮二踢脚的震动,象眼泪似的,一点一点的剥落下来!
作者速写2017.4.6于子牙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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