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条僻静的小胡同里，张大妮手拿板凳，胳肢窝下夹着纳了一半的鞋底，从家里出来走到门口的枣树旁坐下。
这棵树是她刚做媳妇时种下的，如今算起来有30多年了，前些年上面挂满了鲜红脆甜的大枣压弯了枝头，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着。咬下去“咔嚓”一声脆响， 红枣的香甜便在舌尖绽放。
她天生微卷的短发没有多少白的，一张圆脸笑起来会浮现出两个极深的酒窝显得和蔼可亲，粗短的手指灵活地梳理打结的麻线。
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死老头子，吃完饭又跑没影了，这大热天也不怕中暑，成天在外头晃荡鞋都做不过来了。”
正当张大妮抱怨老伴的时候，一对男女从远处走来，李保成寸头大眼，个子不高却很结实。穿着黑背心大裤衩，两条强壮的手臂提着包快步往前走。
刘小敏跟在后面怀里抱着孩子哼歌谣，边走边避开土路上的小坑怕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把孩子弄醒了。她明亮的眼睛如月光般柔和，薄唇扬起暖暖的笑意；让面容增加了几分光彩，仿佛颧骨上的雀斑都被淡化了。
走到胡同口发现李保成背靠灰墙包裹扔在一旁，右手夹烟放在嘴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吐出的烟圈在他周围凝结成了一层薄雾，而地上已经有四个烟头。
她当作没看见径直走进胡同，李保成看到媳妇儿冷淡的神情，连忙把烟丢了用脚碾了碾，拿起东倒西歪的包追了上去。
他走到小敏身边压住心虚低声说：“你抱着孩子走得那么慢，我身上又没带钥匙开不了门，闲着没事儿才抽了两根。”
刘小敏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我眼睛还没瞎，你到底抽了多少心里清楚，反正每天大清早咳个不停的不是我。”
李保成知道媳妇在生气冲她“嘿嘿”一笑说：“孩子你抱了一路肯定累了，把她给我你去开门咱回家歇着。”
小敏明白越这样越是心虚本来不想理他，可自己抱了大半天胳膊酸胀确实有点撑不住了，她没说话把女儿小心地放在保成怀里；用手裹紧身上肥大的土黄外套，两人一块往自家大门走去。
2
张大妮抱怨着老伴儿，手上的活儿干得却很快，没一会儿工夫带来的麻线就用完了。她站起身拍掉粘在裤子上的碎线头，刚要回家听评书一抬头看到李保成夫妻朝这边而来，眼睛看向蓝色襁褓时想起之前小敏那尖尖的肚子，心想这回保准是个“大胖小子”。
还没等她走上前就听到“哇哇”的哭声，见李保成焦急又生硬的样子，张大妮走到保成身边提醒道：“手不能那么用力，这可不是地里的庄稼。
又和一旁的刘小敏说：‘你也真是心大，叫他一个大男人抱着孩子，他们这粗手笨脚的，哪会干这种细致的活。’”
小敏看见孩子白嫩的脸蛋上挂着泪珠很是心疼，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塞进他手里，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对张大妮说：“就让他抱这么一会儿，孩子就醒了；以后还真是指望不上他能帮我带孩子了，不添乱就不错了。”
“都是这样，保成算不错了，当年你长根叔别说帮把手了，干完活儿回到家倒头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在他身边就甭想睡好觉。
哎呀，瞧这小模样真喜人，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长大了肯定比他爸周正，能娶一个漂亮媳妇儿。”张大妮看着安宁胖嘟嘟的小脸蛋说道。
保成一听知道她误会了，怕媳妇儿多心于是说道：“张婶，这是小闺女。”
对面的张大妮笑容停顿一下明白原来自己搞错了，但她反应很快紧接着说：“闺女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听话又乖巧，就跟你家小雪似的，前两天我在小卖铺碰到她，过去逗她要满口香；小雪一点也不护食给我抓了一把，我家帆帆护食还淘气，你们两口子福气大着呢。
不像那皮小子调皮捣蛋是操不完的心，天生就是来讨债的。”她低头看了一眼安宁，发现襁褓中的小脑袋竟然抬起来了。
惊讶道：“这孩子真活泼，这么小就会抬头了，看来是个壮实好养的以后能省心。”
小敏听着夸奖孩子的话心里却不是很开心，她感觉到孩子抬起头来时小身子硬邦邦的，莫名想起孩子吐奶的时候也是浑身紧绷，可又一想医生没说有问题自己不要多疑了。
这时安宁的哭声渐大变得尖锐，小敏轻轻地摇晃着孩子对张大妮说：“张婶，孩子饿了，我们先回家了，有空来家里玩”
“行，快回去吧。”张大妮爽朗地说。
李保成夫妻走了，张大妮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肚子尖怎么是个丫头？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也向着自家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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