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农历腊月二十,距离春节只有十天。大街小巷、庭院楼阁渐渐有了年味,有了一番“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气象。
按照旧时习俗,过了腊八喝完粥,家家户户就开始“备年”。清账、备粮、磨面、添置家具,置办新衣……。到了腊月二十三,进入倒计时,“二十三祭灶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杀只鸡, 二十八蒸枣花, 二十九去打酒, 大年三十儿捏饺儿。”
在孩时的记忆里,过大年是令人向往的节日,腊月是最具幻想的日月。期末考试结束,就可以过大年、穿新衣、走亲戚、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每到这个时候,我都盼着快点考完试放寒假,成绩好坏不重要。每天穿着油渍麻花的棉袄、破了膝盖的裤子,脚下是一双快要漏出脚趾头的土布棉鞋,在寒冷的街道上,扬着红彤彤的小脸,匆匆跑来跑去,心头充满着希望阳光。
小年的时候,学校大都放假了,我就可以帮家里干点活。首先是大扫除。将屋子里小件家具物什搬到院子里,从阁楼到墙壁,从家具顶到炕席下,统统都要洒扫一遍。那仅仅是洒扫,那时候的农村没有人用拖把,也没办法用拖把。然后再把东西擦洗干净搬回去。
其次是炸麻花蒸年馍。那个年代一般家庭一年难得支一次油锅,左邻右舍都会来帮忙,有揉面分萁子的,有搓麻花的,有看油锅炸麻花的,我的任务是将搓好的麻花运送到油锅跟前。大家分工协作,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炸麻花的面要选头萝面,发酵之后加入食盐和熟油,搓起来劲道爽滑能抻能拉,炸出的麻花股松散适度,酥脆可口。有时还会炸一些馓子、馃子和软米油糕。
蒸年馍重点在发面和揉面,发酵的时间要掌握好,时间过短馍渲不起来,时间过长馍的口味会发酸。揉面是个力气活,有时候男同志也会参加。面揉的时间越长蒸出来的馍就越光越白。馍分四种:一种自己吃,揉搓后分成萁子,叫卷子;一种待客用,将萁子再次揉团,叫包子;第三种叫小婚囤,将萁子团捏成一个含苞怒放的花馍,家庭成员每人一个,正月初一吃;第四种叫大婚囤,比小婚囤大一倍,是专门用于孝敬长辈的年礼。
赶集采买也是一大重要任务。割猪肉要肥的,羊肉少来一快,红白萝卜和白菜必不可少(记忆里也没有别的菜),再加上粉条海带豆腐等干菜,这些就是新年饭菜的原材料。添加一些碗筷碟子,购置几张年画、几张写对联的红纸,买一挂鞭炮、一小捆柏枝……
当然还要扯布做衣裳,那就是妈妈的事了。进入腊月,妈妈就开始筹划全家人的新衣裳了,先扯布再裁缝。妈妈会裁缝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每年腊月都帮人做衣服,自己家的活计常往后放。印象里,我们过年穿的新鞋几乎都是妈妈在大年三十晚上熬夜完工的。
年前最高兴的是写对联,贴年画。年三十,大爸就摆好桌子,准备好笔墨,开始裁红纸写对联,我和堂姐帮着掌纸移纸。我们的对联有院门上的,屋门上的,灶王爷、财神爷、土地爷供位上的,院子里、厨房里、房梁上、炕墙上、灯台上、房门上……都要贴上小红条,上面写着“满园春色”“抬头见喜”“富贵满堂”“开门大吉”等等。
年画是当时最时髦的装饰品,家家户户都要买几张贴在屋里的墙面上。年画有的是中堂样式的,有毛主席像,有山水画,有老虎画;有的是单纯人物画,有的是一套故事画。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妈妈买的《金陵十二钗》,古装美女配诗词,清雅唯美,妙不可言。有那么两三年,我最喜欢看年画,借着拜年到本家各家看,到亲戚家看,到朋友同学家看。那时村里有个风俗,大年初一所有的人都可以到刚结婚的人家去串门, 女人们主要看新媳妇家布置的如何。我借机将我们村所有新房年画看了个遍,同时还捎带跑了邻村几家新房。
四十年过去了,年味越来越淡,备年的工作也越来越不重要。各样的肉及肉制品天天都有,麻花已列入垃圾食品,饺子成了平常食物,五花八门的菜不分节令争奇斗艳,而且,拜年待客可以在饭店进行……。衣服鞋子不用自制,商店比比皆是,随买随穿。住房打扫请人代劳,印制对联精美别致,字画代替了年画……。孩子们对于过年的欣喜仅仅是不上学而已。
然而,年还是应该备一备。为了一年一度的团圆,应该有一个干净整洁的家。为了留住渐行渐远的年味,我们都应该做点什么。于是,用了两天时间,我擦完窗玻璃。又用了两天时间,我清理擦洗了家里的卫生间、厨房、墙壁和死角。如同清理一年来的宿怨和不快,心境豁然开朗,心情澄清宁静。
备年 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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