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题。这是一道分水岭。
提起把职业当成事业来做,顿时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件小事情。
那年月,成品家具店还没有出现。家具,都是请木匠来家里现场制作的。一个浙江籍的油漆工,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把活计干得很仔细,用全心全意、一丝不苟、尽职尽责等词汇来形容,绝不为过。
我这人平时有那么一点点清高,也比较小资,但是我却被他干活时的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给实实在在地震撼了!无论是打腻子,无论是打砂纸,无论是刷油漆,他的两只眼睛,都在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工作面。他的一只手,或是用刷子,或是用腻刀,或是用砂纸,用力都是均匀的,听起来总是一个声音。他的另一只手,总会随着干活的手,小幅摆动,在端着盛腻子或油漆容器时,能做到纹丝不动,液面不见一点倾斜。
有一次,我就一直站在他的侧面,大概有半个小时这样,他竟然没有一点觉察。直到他无意间的一次转身,才发现了我,有点吃惊地看着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咧嘴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我问他,所有这一切,都是怎么做到的。
他说,把职业当成事业来做,就能做到。后来,在闲聊中,才得知,他出身于一个油漆世家,到他这一辈,已是连续第五代了。并且,男人,只做油漆工;女人,只做缫丝工,不愿做缫丝工的,禁止娶进家门。
他还说,判定一个人是不是在把职业当成事业来做,主要看他干活时,有没有做到一心一意。他说他太祖父还是祖父我记不清了,正在干活时,家主突然来喊,赶紧跟他们一起躲进地窖,扔炸弹的飞机马上就来到。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正在干的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面上,直到听到震耳的爆炸声,他才停下来,没时间跑出去了,就原地蹲下身,并且,用自己的肉身,去保护尚未完工的一个木质角橱。那件事情,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脑海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它。
在结账的时候,我多给他工钱,被他回绝了,并且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外出干活了,他们一家都被平反了,他要回自己的村庄小学,继续当小学老师了。我顿感疑惑,问,那你的手艺活不做了吗?他笑了一下,答,做啊,不上课的时候,我会去当油漆工,三天不做,手就生了呢!我们那里人都这样,不像你们这里,到处都是闲人和懒汉。
把职业当成生意来做的,相对来说,在吃官饭的人群里,比较多一点。有一部分人,我这里只是说有一部分人,而不是全部,一事当前,第一时间琢磨的,不是想方设法,去对照标准,确保质量地把它做好,而是研究论证着,自己能从中得到哪些好处,自己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得到了,怎么去做,得不到,怎么去做。
举一个我在台上的例子。2003年非典过后,强化公共卫生设施建设,被提上了工作日程。某天上午,我去找县长签字,办理县里配套资金拨付手续。之前,不知跑了多少次,他都借口这个理由那个理由,就是不给签字。其实我心里,是大大的明白,却总是故意装作不解风情。不给签,俺就多跑几次路呗,权当锻炼身体了。最后一次,是被省里督察组给逼的,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呢!
签完字之后,他没有把报告马上递给我,却说,这个字,我给你签了啊!你可要承我的情哦!承情,是土话,指的是,欠他个人的情,要还他个人的人情。表面上,我在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内心里,一万匹什么马快速飞过!我和他,就那么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了好几秒钟,然后我才说,我知道。后来,在宾馆招待省督察组回来的路上,他又说了一句,那个钱,可是我的钱啊!我还是说,我知道。
再后来,这个县长当了县委书记。他虽然升官了,可是仍然没有忘记我们欠他个人人情的事。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还他的人情,而是我打心灵深处很反感做这件事情,如果我做了,我会看不起我自己,尽管是为了工作,尽管也不会花我的工资钱,但是,我就是一直没有去做这个还他人情的事情。因为,我跟他,心里都清楚,那压根就不是他个人的钱,而是纳税人的钱,而是公家的钱,他手里的权力,也不属于他个人,他所在的单位,也不是他自家开的店。后来,他又升了官。后来的后来,他失去了zi由之身。
老天总是有眼的。说得文雅一点,凡事皆有因果。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把职业当成事业来做的,福报多多,好处多多,并且会惠及后世许多年。把职业当成生意来做的,得到的名誉、地位和利益,都会变成恶果,如果自己吃不完,还会交由下一代再下一代,直至把它吃个一干二净为止。
我这样说,不是迷信,而是客观规律使然。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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