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自来水比冬腊月还冰冷砭骨,但总得洗点什么。阳台上站一站,就能看见后山纤秾无致的灌木丛乔木林里一团团如雪的白,被雨雾浣洗成粉粉的灰:梨花开了。
昨夜的雨落得噼噼啪啪响,气势还是有的。只是关门闭户、天昏地暗地追剧,没有了“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兴致。倒明白次日一定是大晴天:高海拔山区积起的微雪总得化去;自来水温一下子,又得赶紧冰冷入骨去。
后山有塘,塘水也应该温冷换替。“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不发热咳嗽鼻塞就好了,想看水的时候可以放一盆自来水可劲儿看。
也担心家人,这时候头疼脑热会吓死人的。还好,往年一天到晚猪不是狗不是的妇孺老幼都能吃能睡、二便通畅。没有什么比这些更好。
老妈一着凉就咳嗽。去年秋天就被同学催促着买了几盒针药,刚打完没多久就顶上疫期。几个月过去了,好得不得了,感冒都没有。讲真,我心里那个感恩戴德,很想跟同学跪下磕上几个响头。神医!我这一家大小的平安是人家恩赐的。
圈了这么久,一切尚好。平静的时光里词典是最禁看的书,买一本可以看一辈子,很划算。对啥书都提不起兴致的时候,词典最好了。再宅两年都有得看,只是免不了被撕掉填进肚子,那应该是最后时刻了,饿的。
可是老妈不懂事。她天天嗑瓜子嗑花生看电视,好像也泼烦了,开始翻箱倒柜。
她翻出来一盒抗生素,就给我打电话:“去年夏天你买的是啥药?放恁久了会不会过期?要不要我把它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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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词典“啪”地掉在地板上,我跳了起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咋了?哪不舒服?”
“没有哪不舒服,就是问你能不能吃。”
“你吃啥不好非吃药哇?你以为是嗑瓜子好玩吗?不舒服先问问,我会告诉你该不该吃药、吃什么药。”我头皮发麻。
“不能吃就算了嘛,还凶!”那头嘻嘻笑。
我哭笑不得:“凶了?那么亲爱的小朋友,请不要吃胡乱翻出来的东西,好不好?”
“不好!你的脾气太大了!”
原来我这么容易激惹。四面楚歌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一直紧绷着。
老妈节俭。从前,我一回去就收拾家里的药品和食品。有两包板蓝根过期了,扔垃圾桶里也被她捡起来了。我很生气:“过期了。”
“晓得。”
“晓得还捡?”
“花二狗喜欢吃。我兑给它喝。”
“狗就能吃吗?它死了很好玩?”
“会死吗?不会吧。”
“不死就好玩?拉肚子过敏也没啥大不了。”
“哦,”她把板蓝根扔了。“只有你们这些人才有过期啥的,我们那时候……”
她的老毛病没改,而我的新病由来已三十几天。她这么一闹,我就去崩溃的边缘走了一遭。
被虫蛀的人参、搁太久的蜂蜜……都默许老妈给这家狗那家猪煮着吃了,她已经被惯坏了。这事迟早会发生,只是这时候有点承受不起。
词典得捡起来。幸好没摔坏,要看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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