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沉寂的深海,空荡荡的,话语,说过,又像不曾诉说。
即使隔了久远的时空,我似还可听到女子的呢喃,像梦中的风。
她说:“他哀嚎了一声,扔给我镶有红心宝石的匕首,那一刻,我没有看他。”
她淡漠的神情并没有对过去的不满,自然而然,她的话语还没有结束。
“我的心不禁做出了选择,并不是贪恋阳光、厌恶深海,只是怕全然消失之后不可触摸的虚无,那既然是还可以存在,又为什么要消失呢?”
她似是呻吟说出这般话语,快结束了,却没有停止。
“幻想不曾停止,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哭泣,他的眼泪还没有流出,眼睛只是错愕,他不曾想我会如此决绝。他的血沿着匕首的刀尖滴落至我的腿足,鱼尾扑腾厌恶尘土的燥干,月光洒照莹润白银般光芒。我看江海,还在远方,颜色厌恶。不清楚究竟翻滚过多少个来回,沾染了太多泥土,磕碰石子玻璃碎片也流出了鲜血,水,在即将窒息的那一刻触及了自由的呼吸,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游向了大海。”
她似在梦中回忆,呢喃细语,还没有结束。
“像从不曾踏足过土地,从不曾用双足行走,绿树下呼吸,看阳光洒落的点点光斑圈,风吹树叶后也在缓慢移动,摇曳着腰肢,恍若在水中游泳。”
她确实是在梦中回忆,呢喃诉说,不曾醒来。所以没人知道她究竟在说哪一个“他”,连她自己也说,记不清了。
“回去,阳光不至的水晶般宫殿,岸上故事众说纷纭让我懒怠再见任何一条鱼,就画下小小圆圈做牢固囚房,只用来困住自己。”
也许她流下泪水,或已与海水融为一体,她困牢自己,没人有机会注意。
“恍若死去,又在某一次睁眼瞬间醒悟,谁还不是醉生梦死!”
也许她梦醒了睁眼声嘶力竭在控诉。
我只知她是会魔法的女巫,困在自己的过去心绪之中,那是被他人无意间撩拨筑就的深深院宇。
海上有一个传说,老水手说那是真实的事。
他能够死里逃生总是掺杂太多的幸运,他说,那是得益于神灵的眷顾,才可白发苍苍依旧漂泊海上。
他说话时神气活现,我对他是崇拜般仰望,可同行者总一针戳破他的好话,有人说:“谁像你,一把年纪还在海上漂,只不过总在岸边偷吃,老婆见了生气也不知收敛,钱和孩子都被卷走了,就一人成了穷光蛋,酗酒成疯,也真亏是与船长出生入死过,恩情深重,不然又怎会让你到这船上讨生活。”
说话的中年男子是毫不客气在揶揄那位年老水手,那老人倒也没什么不满,像是还可挣点钱喝一杯酒就十分美妙了。
在这闲谈氛围中,我似可畅意心中曲直,我看向他们,说:“我没听过塞壬的歌声,但最近总看见一个女子,在海里到靠近船的附近她就会浮出水面,那时扇开的鱼尾扑腾水面推她前进,阳光下,面容姣好,让我总在怀疑我在发高烧呢。”说时我笑了,总期望他们可以理解我,又继续说:“接连几天都看到同样幻象,像是只有在脑海里才会幻想出这样美丽的女子呢。”
那时的我是一个年轻水手,已经成家,远航开始前,是亲吻妻女面颊与之告别的。
老水手毫不留情说:“那是塞壬,他们在狂风暴雨船将倾覆的夜晚就会开喉高歌,你该庆幸没有听到歌声,如果有一天海上传来了他们的歌声,那也只有在心中祈祷,未来……”
他的眼睛从宽广海面移开,看我的脸带几分凌厉,我躲闪了眼神,并不敢直接看向他,余光瞥见他用手摩挲自己粗糙白发,颇有感慨说道:“当你像我这样年纪,听多了塞壬歌声,是会连祈祷词都忘了的。”而后,不同于以往嬉笑,却是温柔笑了。
那时我看海面,心在发痴,要再看到她就好了,只是看着就十分美好,她看起来太过美好了。
不知是否这样心声说了出来,还是我痴呆神色引来同伴嘻哈大笑,他们纷纷奚落我不久前还拼死活想船快点靠岸可以早点见妻女,如今心中却想一只水怪!
然而即使这样笑语也没有停止我的念想,宛若梦魇,却渴望那将会是事实。
那只水怪如今在干什么?
想来我也不是移情别恋吧。
是当初对新婚的妻有过山盟海誓,所以她愿一人等待,为我操持家计,每日,她也是在祈求平安后才进入的睡乡,而我,又何尝不是。
我想她是爱我的,那样的爱比海誓山盟还要重太多,所以才可使我每日祈祷结束后安心睡去,或那也有一天劳碌带来的疲劳,但还有想象中的远方那可供安息的港湾。
现在,即使为塞壬美貌痴迷,又怎会背叛我心中对她的爱意?
记得那夜是依旧祈祷未结束就又进入梦乡的,梦中在与妻子吻别后见到了那只貌美的塞壬,发疯般在向她招手!
阳光下的海岸边,她笑得如此欢甜,我,全然忘记了妻的面容,毅然决然跑向她所在的海边,而后,一点点,是海水,慢慢浸没自己的口鼻,沉入海底!
那夜,醒来,汗流浃背,缘为那个葬身海底的梦。
是在想,远方在家等待的妻是否会体谅我有时会对别人没来由的一往情深?
但总是不碍事的,醒来后这样宽慰自己,终是要回到岸边的小家。
只是有时,总是理所当然,认为认真祈祷的夜晚过后,总会相伴崭新一天的曙光微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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