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咋咋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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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饭
账心录（1）
一
天汉二年（前99年）李府
“圣旨到······”
“少卿，此次奉圣上之命出征匈奴，何时归来？”本要去厨房找点心吃的我，在门外无意间听到爹娘的对话。
“不知，战争一事无法预测。汝，照顾好连儿。”爹瞥了眼躲在门后的我。
父亲李陵出身于名门望族，为皇帝效命是常有的事，我为此倍感自豪，殊不知，这一别，再相见，竟是天地之间。
二
血腥的味道，我掉进猩红的大海，那黏稠的触感慢慢将我淹没，救...救我。
“哗！”一桶冰水粗暴地倒在我脸上，我吃力地撑起眼皮，这骇人的场景，我痴痴地看着，我堂堂李陵将军，竟被低贱的匈奴打败了。又是一桶冰水，四肢无力的我瘫倒在地上，又沉沉睡去。不甘啊，不甘，汉族人竟被匈奴如此侮辱，大汉的颜面何在？我在内心嘶吼着，再次陷入深渊。
“吾可满足汝的一切要求，只要汝想当，什么都可以·····”
一枝滴血的芍药竟盛开在我面前，让人蠢蠢欲动。
只是我现在身无分文。
三
枯叶又打着漂落下了，这已经是第101片了，父亲还未归来。我无聊地用手指卷着玉带，家中奴仆最近似乎又少了几个，在门外蹲了这么久，竟没有人来催。
几名官兵粗暴地踢开家门。“将军李陵，在作战期间替匈奴练兵，负叛国罪，诛三族，三日后服刑!!!”
我瘫坐在地上，还稍绿着的树叶因官兵们的抢夺声震落于地，豪华李府被洗劫而空，只剩下我们几具纸片尸，飘飘不知归处。
四
“诶！汝这叛国贼之子！”一颗生鸡蛋击中我的后背，清凉黏稠的感觉顺着脊梁骨滑下。只是一点鸡蛋清，给这灰色的麻衣再添点明亮不是更好么？
是的，我变了，我不再是李府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李连，而是油头垢面身上五彩斑斓被压着叛国贼儿子罪名的犯人李连！
“连儿，汝一定要替吾好好活下去。”娘解脱了，她抛下我自己走了，最后一口气咽下的不甘，也重负在我肩上。
月牙勾人，今晚哪个桥洞肯容我呢？我啃着指甲，虚伪的影子渗入一丝孤独、懦弱。
五
“喂！醒醒啊！大半天的睡什么桥洞啊，冻死啊？”一轻快的少女声将我从饥饿的噬虫中拉醒，嗯···粉色罗裙，银花细钿，眉心一点红，有点可爱。
“吾饿啊，姐姐施舍点吃的可好？”我轻轻扯了扯她的裙角，又倒地不省人事。依稀里，好像谁离开了。
肉的香味将我勾醒，“吃···吃肉包啊，唉，汝可别死啊！”
看见少女额前细密的汗珠，我笨想为她拂去，摸了摸自己黑了又黑的手，罢了。
为了感谢她的肉包，我们俩竟缩在桥洞里，就着肉包，饮着月光，呵······
“我可是县令的女儿，记得小时候······”少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骄傲。
“······呃，知道。”
素不相识的两人，竟毫无保留地向对方诉说自己的身世，到底是肉包香，还是人心美？这个夜晚似乎不太难熬。
“哎！阿连，吾听老人说，吃过一次百家饭，厄运就会由百户人家替汝共同分担，能够得到百家的庇护，虽汝不是小孩子，但试试总归好的，无辜却遭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定汝真能摆脱困境，只需要大家的诚心善意······”
罢了，她爱做就随她吧，只是个叛国贼的儿子，有谁会在乎呢？
惊奇的是，她每天都能变花样地给我带来惊喜。
当我在桥洞无聊地啃着狗尾巴草出神时，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我身后，朝我后背猛地一推，我恼怒地一回头，对上的却是鼓鼓的米袋和她的杏眼，恰似一汪湖水，温柔地将我怀抱，让我甘愿淹没于此。
在哪个下雨天，雨大得像千万个幽怨的罪灵在歇斯底里地哀嚎，我不喜欢这天气，即使再过两天，我也即将成为里面的一员。街道上的人被这突袭的雨吓得躲进家门，“她，不会来了吧？”桥洞向来无法今日的好米遮风挡雨，雨水敲打着我，我打了个冷战。
一抹粉色掠过。
“阿连，阿连，今天邻居杨奶奶给了吾甚好的珍珠米，你瞧！”她扯开米袋，捧着一把米，兴奋地看着我。
傻瓜，是急得连伞都没拿吗？我好气地看着她滴着水的头发，她依然在那嘀咕夸赞今日的好米。
“一个叛国贼之子，值得汝这样做吗？”
粉色背影颤抖了一下，但又转过头来，嘴巴一张一合，雨声盖过了她的声音，听不清。但她的笑容竟明媚得胜过整个春天，这春天，似乎离我很近。
我想，我已经知道她的回答了。
再过两天，死刑也将来了，这样幸福地死去似乎也不赖······
柳絮轻轻捂住了我的双眼······
六
“祝贺将军李陵成为匈奴们的右校王！”
曾经的叛国贼竟在匈奴这登上了至高的荣耀，我晃着酒杯，歌舞平升，我又想到那个穿芍药旗袍的女人，让人蠢蠢欲动。
“这次交易似乎不错呢······”
七
一丝香味淘气地钻进了我的鼻腔，我又梦到了那段李府时光。
“阿连，阿连，快尝尝吾为汝做的百家饭，保你那些厄运妖魔鬼怪都被吓跑！”
期待的杏眼。
一口，两口，味道可真不错啊，死刑前的礼物总是那么美好呢。那一刻，如果我不是李家的孩子······
我本想去扯扯那粉色裙角，眼前却模糊了，模糊了······
八
胸口有点疼。衣服上尽是鲜血，染红了的麻衣竟有点像曾经的公子哥衣裳，鲜艳，但也流着仆人的血汗。
“哼！谁要汝做朋友，这个叛国贼的儿子。”
“真是辛苦汝了，不用上断头台，可以安心走啦！”
“县令的女儿的朋友多了去了，哪里稀罕汝这个东西。”
嘈杂的议论声，我吃力地撑起眼皮，粉色背影慢慢靠近，快···快告诉我，不是这样的，裙角，裙角够···够不着。
“吾只是按父亲的指示在他的吃食里下了点毒，父亲心慈，不忍让他那么痛苦死去，谁让父亲与令堂是兄弟呢？”
我不信，不信，我们可是朋友呢，那天雨夜，她亲口说的。那天雨声太大，听不清，但她定是这样说的。我发疯似的寻找那熟悉的衣角，求助的目光投向这群包围着我的无知群众，他们脸上的又恨又怜，一点一点吞噬着我刚获得重生的灵魂，最后一丝力气已经耗尽，也换不回她的一个回头，狠心得连一丝不屑也不愿施舍与我。
背叛，又是背叛，我恨透了这吃人的背叛，让我痛失了亲情和友情，或者，这些根本就不存在，我不愿想，也不敢想······
背叛，这戏人的背叛······
粉色背影小了，小了，眼睛仍忍不住再为她记下最后一笔，粉色罗裙，银花细钿，在春日的柳絮中消失，柳絮糊住了她的背影，也糊住了我的怨恨。最终，我还是舍不得恨她呵。
九
芍药、滴血的芍药。
女人在账本上记着什么。
“是你救了我？”
“汝知道汝的父亲为获得功成名就，向我当掉了什么吗？”
“家人的生命。”
啪嗒，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我想起了曾经在李府的时光。
父亲在堂上舞剑，晶莹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曾抓起幼时我稚嫩的小手，握住剑柄，将空气想象为敌人，一挥，一劈，一刺。
“连儿，世上最重要的莫过家人，父亲练就一身武功，就为保护你们这珍贵的财富，尽一己之能，护所爱之人。”
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父亲，尽一己之能，去撕破这曾经幸福的家庭，看着父亲在匈奴王朝上醉生梦死，我流下了冰冷的眼泪。
口口声声的亲情至上，在这勾人的欲望面前，竟不值一提。
我转过身去······
十
“吾叫曉，以后汝就跟吾便好。走吧，去见令堂最后一面。“芍药消失了。
桥洞里，泻下一湖月光，似乎有抹粉色背影，唤着我“阿连，阿连······”
初次写作，如有不足，还请望多多指教。小女文才不佳，希望有多多评论，多多建议。
比花比花（好吧 不能发表情）
有时间就戳戳那个小红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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