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广州的时候,朋友组织去红砖厂逛逛,听这地名就让我想起了故乡的那一间红砖房以及那位老人……
故乡的村子很规整,一半民居,一半农田。传统的潮汕民居聚族而居,相连成片,以“京华帝王府,潮汕百姓家”的姿态为村民们安身和立命,而村尾广袤的农田边上有一处与附近民居格格不入的建筑,很是扎眼。在这在不远处是我们的小学,去学校的小路从这处建筑旁经过,所以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儿时伙伴都见证了这间由原来一个只能放一个床和几把农具的小木屋再到后来扩建成有庭有院的红砖房的演变过程,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屋内依旧没有电。
红砖房没有一扇窗,在外面看不得里面一点情况,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小城堡。红砖房四周参差不齐长着一些树木,最整齐的当数是东墙旁的那一排翠竹,像极了一道屏风。吹过这道“屏风”的风都能感觉是微绿带着竹清味,让人心都静下来了。红砖房的另一面挨着村里最大的鱼塘,其他三面刚好是有一条水渠围成,夏季哗哗,冬季涓涓,这就是木觉先生的住所了。
木觉先生在村里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大家都说他精神有问题,他有亲人却一人在农田上自行筑屋务农,烧柴烹茶。他不结婚生子,不与外人交流,每天到点了就光着身子在鱼塘里洗澡。我们常说上帝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开一扇窗,故在一些人的认知里疯子总会带点“超能力”——预知未来。而这部分的人对这种超能力的期待只是隔天彩票的预知号码。那时候农村里还没有那么多工作机会,大家除了一天那几个小时的务农时间其余的就没什么事好做的了,以至于经常有“忠实粉丝”围在他的“城堡”旁套问他下期彩票的号码。有趣的是听说好多人大大小小都买中过,惹得隔壁村的“闲人”都来驻点套料。有时夜里还有人在他屋子外乘凉等候木觉先生开金口,可谓一时风头无两。我想这也是木觉先生建房屋无一窗户的缘故吧。鉴于以上情况,村里对于木觉先生后来时不时占用农田扩建房屋也就不那么计较了。
木觉先生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也很平静,但不代表他没脾气。村里有几个“大闲人”天天到他屋子外试图打探“消息”,后来愈演愈烈竟然有人在木觉先生屋顶睡觉,严重影响了木觉先生的生活。那次他是真的生气了,拿起锄头就想打人,好在最后没伤到人。可笑的是大家关注的不是他伤没伤到人,而是木觉先生说了什么话拿了什么东西,大家都认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包含玄机。这次事件后并没有减少大家继续套料的热情,用现在的话说这些人都是“死忠粉”。进入新世纪,随着国家经济的平稳发展,提出建设新农村,对农村的高度重视,都使得村里开始有了好的工作机会,这些“死忠粉“慢慢也“粉转路”了。再后来大家忙着工作赚钱建房子,慢慢的就没人去了,木觉先生“过气”了……
去年夏天回家,田间又重新修了一条水泥路,刚好在木觉先生的红砖房边为起点,延接到不远处宽敞的乡道。早晨开车经过木觉先生的房屋时一片寂静,屋子旁的庄稼像是许久没人打理。顺着墙体的地面上爬了一米多高的喇叭花,浓郁的藤叶覆盖着红砖,紫白色的花零零散散点缀着这片绿。花朵轻盈盈的,心里沉甸甸的。傍晚回家不知觉的又从原路返回,空旷的田野起了风,风里夹着远处村庄悠悠长飘来的潮剧锣鼓声,随着风时大时小,这时在不远处就看见红砖房升起的炊烟,墙上竟然有一扇小窗亮着灯,原来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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