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蝴蝶&夏墨
我和雇主S先生见面的时候，天正阴的厉害，空气中水分充沛，压的人胸口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牵线人是父亲的好友一木道长，他年轻时在外游历欠了S先生一个大人情。现在S先生家人得了重病，急需太湖里一样东西入药。原本我是不愿去的。可刚巧他手里有我需要的地心石，这种晶体平时不要说见到，听都难得听说。用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中简直就是能使效果成倍放大的极品宝贝。既然遇到哪有放过的道理。于是我们一拍即合。
S先生是中日混血，母亲是中国人，得病的是他远在日本的父亲。他需要的是太湖中一种罕见的红色怪鱼，只有特定的地方才有。S先生特意拿来了怪鱼的图片，这鱼是我从未见过的品种。太湖并不是无法到底的海底深沟，却也从没听说有人见过这种怪鱼。但是既然成交，无论如何也要帮他拿到的。
我和S先生一同来到太湖边。太湖水波浩淼，一碧万顷，我和S先生雇了一条船，按着他手里一张破旧地图的指示，慢慢划向湖心。
“那里，那里！”S先生忽然激动起来，站在船上指着不远处一座小岛，又拿出一张照片仔细比对着，“没错，就是那里，我们快到了！”
船夫把我们送到了岛上，S先生嘱咐船夫在那里等候，随即带着我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七拐八拐，很快来到岛的另一头。
放眼望去，太湖的水面变得幽暗而阴森，透出令人窒息的诡谲。风声也变得凄厉起来，如恶鬼的哭嚎。
我皱着眉，掏出了一张符。灵符刚在风中招展，立马迸出一道蓝色火苗，转瞬间烧成灰烬。
琼台夜未央
“好重的阴气。”我斜了S先生一眼，心里有了一丝疑虑。他并未注意我，只是出神地注视着水面。
“定是这里，没错了。我们这就下去吧。”他转过脸来对我说，眼中有着掩藏不住的激动。
“S先生，你在岸上等着，我去看看情况。” 我皱着眉头看向水面，这里的湖水竟然和别处大不相同。颜色像泼了墨汁一般漆黑。记得父亲说过野外的水分“绿蓝黑”三色，以绿色的水最为常见，平日游玩只要注意安全就好，蓝色水很深，里面可能有些上了年份的大家伙，而黑色水最为凶险，里面有不善，野外遇到这种颜色的水不要靠近。可眼前却是避无可避了。我心里暗暗留意，一边观察着湖面一边整理潜水用品。
“蝴蝶，这个你拿上，看到红色怪鱼就抛过去，能助你一臂之力。” S先生将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丢了过来，“谢了。”我一把抓住揣进怀里，换好潜水装备跳入水中。
湖水中能见度很低，到处是一从从黑漆的水草。我悄无声息的贴着湖底继续向深处行进。就要到达指定位置的时候，忽然远远的看到几条浅红色的怪鱼向前游去，除去颜色，样子和S先生拿来的图片竟是一模一样。原来这种鱼真的存在，可是怎么从来没听人说到过呢。
跟随几只怪鱼一路向前，终于发现了一条一米来长的红色怪鱼，摇头摆尾的在前面游着，正是S先生说过的那种。我端起鱼枪瞄准了它。可就在这时那鱼像感觉到了危险一样，尾巴忽然在水底猛烈拍击，马上一片浓黑的淤泥烂草弥漫在水中，再看那条巨大的红鱼已经一溜烟往深处逃走了。
琼台夜未央
刚刚发现目标怎能让它逃掉呢，我赶紧追了过去。一个跑，一个追，我们渐渐偏离了地图的指示，不一会就看到一片巨大的黑乎乎的所在，红鱼一头钻了进去。就当我打算继续追击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看着眼前毫无二致的黝黑湖水，我忽然惊讶的意识到这片空间竟然被人设了结界，封住了。
惊讶的围着这层结界游动，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里面那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居然是艘庞大的沉船。而且看样子，还是一艘军舰。这可就有意思了，太湖湖底，居然沉着一艘战舰。我继续围着结界游动观察着军舰的构造，忽然我看到了舰身上的符号，仔细辨认，我轻轻读了出来 : “神丸”。。。这，居然是一艘日本的舰艇。
脑中灵光一闪，记起早些年父亲与人闲谈时提到的信息，当年日本从内陆撤退的时候。密令一艘舰艇装满了从Z国抢掠的大量黄金珠宝，数量多到骇人听闻的程度。如果这艘船回到日本无异于如虎添翼，很快他们就能整合战备再次反扑。然而行到太湖时被高人联合施法弄沉了。
我忽然万分庆幸当时没有狂妄到目空一切，而是认真的听了进去。原来沉船并非杜撰而是真的。
正在这时，S先生交给我的宝珠在怀里发出微光，慢慢的自行从怀中升了起来，竟然向结界撞了过去。
这结界是国内的高人为了保护沉船不让财宝被带走而设置，S先生来历不明，现在又破坏结界，显见其心有异，绝不是为了红鱼而来。我心里大急，赶忙像宝珠游去。随着宝珠离结界越来越近，结界剧烈的震颤起来。我离宝珠尚有距离，刹时惊骇莫名心急如焚。正在拼命游动的时候，忽然结界内一群怪鱼冲了出来，它们围成一团裹着宝珠快速旋转似乎要阻止宝珠一样。
宝珠光华隐现，将水底空间搅乱扭曲。鱼群接近宝珠时，被宝珠蕴含的强横力量牵引，几条红鱼被远远地震飞出去，幽暗漆黑的湖水里泛起了几缕凄艳的暗红。
琼台夜未央
我不知为何，心头竟然有了一丝抽痛。
不能让这宝珠破坏结界。我这么想着，赶紧加速向那边游过去。
更多的红鱼钻出来，在结界前排成了密密麻麻的方阵，显然是决心要守护到底。
湖水的阻力一下子增大，整个湖底都变成了战场。红鱼们以悍不畏死的姿态，成群结队地冲向宝珠，不时有红鱼在中途炸裂开来，血肉弥漫，其他鱼前赴后继，毫不退缩。
“不！”我眼眶一热，用力蹬水，终于接近了那枚宝珠。不远处的结界已经摇摇欲坠，里面隐隐露出光芒，那是日寇从z国掠夺的珍宝，埋没在黑暗中几十年，在宝珠光华的映照下，终于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我心底默念，手上结印，淡淡金光从我手心升腾，慢慢向那宝珠合拢过去。
剩余的红鱼持续不断地扑向宝珠，让它无暇应付我。
眼看我就要重新控制住宝珠，一道力量潜藏在水流中向我袭来。我猝不及防被那力量击中，整个人都被震开，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嘴里品尝到血的腥甜。
我忍痛看向身后，S先生静静悬浮在水里，平日温和亲切的脸上有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S先生竟然偷偷尾随而来还出手打伤了我。我震怒异常，但在水中却又无计可施。怪鱼们仿佛通了人性，目标只是那破阵的宝珠，一圈一圈缠住不放，在宝珠和结界间也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鱼墙，像一片红云守护在结界前。我受了伤自觉气血翻涌，无法在水中久待，见宝珠暂时被压制住了，急忙浮上水面回到岸上，找出一颗药丸吞下压住伤势，换了一瓶氧气再次潜入了水中。
正潜到一半时，猛的听到水下地动山摇一声巨响，水下翻起一个巨大的水泡，而后在水面爆裂开来，里面飞溅出一大片怪鱼的碎肉。在碎肉纷飞的同时，我看到大量的灵魂化成白烟，在号哭怒骂和惨叫中消散在空气中。水面上响起一片灵魂的嗡鸣。我听清了，原来那些存身在怪鱼体内的都是z国战俘的死灵。
猛的知道这个信息，我震惊的无以复加眸中几乎喷出火来，用了最快的速度向沉船的位置冲去。在沉船这里，早就乱成一团。水流中怪鱼的碎尸到处都是，这都是宝珠逞凶的结果，可是仍有源源不断的怪鱼从四面八方赶来冲上去死死裹住宝珠，阻止它继续向前破坏结界。
我在水中，热泪混进了冰凉的湖水，胸口难过的快要炸裂开。这些惨死的战俘都是我的同胞。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灵魂死不瞑目进入鱼身。那就说明除了不能说话，它们能明白一切发生的事。结界已不知何人布下的了，可用意清晰可辨就是不允许日贼带走我们的宝物和财富。这些死灵坚持着生前的执念，在长久的岁月里守在这暗无天日的太湖水底，执着的守护着。这是我们Z国的财富，谁也别想觊觎窥伺。他们抱着这样的执念留下，也必定和每个Z国人抱着同样的决心。
我拽下脖子上的地心晶高高举起，口中念诵不已 “义胆忠肝贯日，慷慨赴死凌云，赤心报国不灭，热血播洒乾坤。 英灵不灭，助我解困！” 连念三遍，地心晶猛的光芒大盛，湖水中四面八方出现了更多战俘的死灵，它们不知之前藏身哪里，但此时纷纷汇聚而来投入地心晶内，晶石光芒不断增强，像一团烈日缓缓落进湖底，晃的人无法挣开双眼。
那宝珠如萤火见了烈日，不断瑟缩躲避颤动不已，鸡蛋大小的珠子冒出黑烟，最后竟然缩小到拇指大小，金光闪闪灼人二目。S先生稍稍睁开眼，看到宝珠的异变吓得面无人色。他手掌翻飞不停结出复杂古怪的手印口中念念不停，可宝珠仍然停在原地毫无反应。
琼台夜未央
我冷哼一声，一把抓起宝珠按在结界上，刹那间眼前亮起一片光幕，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沉船严密的包裹起来，宝珠的金光源源不绝融入光幕。S先生却猛的吐出一口血向水面逃去。
执着，执念，有时只属于一个人两个人。有的却属于一群人，一族人，一国人。英灵不灭，忠心不改，生死同心，守护不休。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沉船，那是一段屈辱的历史，也是一部抗争的史诗。那么多冤死的Z国人，化为亡灵却仍守护着国家的财宝，怎不令人动容？
地心晶石汇聚了亡魂们的力量，虽然一举降伏了宝珠，但我也遭到反噬。眼见S先生游向湖面，我强忍着脏腑的剧痛追了出去。
浮出水面，我摘掉面罩大口呼吸着空气，不远处，S先生已经上岸。他嘴角残留着血迹，抚着胸口不停喘息着。
他看着我，忽然狂笑起来。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这地心晶石，我想尽办法，没发现它有何用处，以为只是徒有虚名，所以才送给了你，没想到最后，却因为它而失败了，哈哈！”
我也上了岸，握紧晶石，冷冷地看着他：“这等圣物，承天地正气而生，自然不会为你这种邪魔外道所用。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你们日本对我们的觊觎之心依然不减，真是丧心病狂！”
“多说无益，我不能让你活着泄露宝藏的消息。杀了你，我们以后还有机会把宝物带回去。”
S先生站直身子，疯狂地向我扑过来。他身后隐隐冒出黑气，凝聚成八岐大蛇的虚影，
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风云为之变色。
S先生狰狞的脸转瞬间苍老灰败，这也是他的拼死一击。
我的身子摇摇欲坠，心底反倒一片空灵，双手放在胸前缓缓结印。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疾！”掌心里涌现出五彩的光芒，胸口的地心晶石受到感应，也迸发出一股力量，和我的法印融合在一起，毫不畏惧地迎向S先生。
一声巨响，我耳膜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雪白，再也看不清东西。浑身骨架都在格格作响，五脏六腑扭曲成一团。
我已经全然忘我，五感尽失，只把所有力量汇聚，再激发出去。
良久，我才恢复清明，浑身酥软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不远处，S先生已经倒地不起。他的身子变得干瘪，似乎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精血。
乌云散去，阳光隐隐透出来。我从行囊里拿出一瓶酒，坐在岸边，仰头喝了一口，把剩下的酒缓缓倾倒在湖里，遥遥祭奠着那些深埋湖底的不朽英灵。
琼台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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