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小小的女儿叽叽喳喳地在车里“播报”着一天的趣闻要事,兴致昂扬时,上窜下跳地高声比划不已。突然,女儿歪着脑袋蹦出一个问题:“妈妈,你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啊?”我顿时愣了一下,像背朝黄土辛苦劳作的农人,突然被问及春天花朵的颜色是什么?
于是,我涣散的思维快速倒带、总结,思绪飞速穿越回三十多年前。稚齿懵芽之时,老师在课堂上提问:“汪莉,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啊?”我,如此时的女儿一般,天真烂漫,却无比坚定笃信地回答:“老师,长大后,我要当一名作家!”
如拾得旧宝,我缓缓向女儿吐出答案。顿时,车内喧腾喜悦的气氛嘎然凝结,老公和女儿都被我的回答冻困得发不出一丝声音,只剩“作家”两个字的余音在狭窄的车内,如乒乓球一般四处碰撞、碰壁,叮咚作响,嗤弄地我脸颊微微发热。
“我也喜欢写作,老师上次还夸我作文写得好呢…”,半响,女儿才又讪讪地接上我略显得有些突兀的答案,开始兴高采烈地跟我探讨起写作的乐趣,“妈妈,那你现在还想当作家么?”古灵精怪的女儿扬起鼻头,不解地追问道,“妈妈想啊,所以一直在努力,没有放弃啊…”,面对着女儿的追问,我缓缓坦露起内心深处的伊甸园。
如返遇最初的自己,我凝视着如初开花朵一般鲜妍的女儿,专注地聆听着她善解人意的附和与认同,内心,如沐春风,纯净安祥。同时,有一种深深的遗憾,知晓根由,却无从诉说。
小时候,理想是信手拈来的甜蜜棒棒糖,只差一小段兴冲冲的百米冲刺便即时收入囊中;少年时,理想是令人魂牵梦绕的纯情少女,模糊梦幻却心神向往;成年后,理想是隔邻家伸探过来的红枝,娇翠可人,却不能伸手,不敢伸手,仿佛墙角蹲视着父母、孩子企盼的目光。
成年人的世界,谈生活太庸俗,谈理想太奢侈。
曾鄙视父辈数年辛苦,却所获菲薄的少年,终被生活锻压成佝偻盘磨的苦驴。日复一日,朝复旧朝,一如厂厢里刻板的机器,流水线般地工作、生活,忘却了青草、花香,遗失了梦与远方。理想渐渐犹如心头难以抉择的红白玫瑰一般,妖艳招摇,却始终白成白月光,红成一抹蚊子血。
网络上流行着一条段子,说:“孩子,我搬起砖,就没手抱你,放下砖,就没法养你”。理想,就犹如身旁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般,无法割舍,但倾尽全力,却始终无法将你奉养丰盈。
因为,我们大部分都是,稀松平常的凡人啊,一日三餐、温饱裹身早已将所有耗费殆尽,哪还存有精力、体力去仰望高高在上的白月光?
那些现实的禁锢、甜蜜的期盼,像牢笼,更像钉子般审视的目光,让野马归巢,让天使拢羽。
理想,终贬谪为自我逃避的借口。
身旁,有一位高山流水的知已,在繁杂的事务之后,在挤占了大量的日常时间之后,他的文字会在夜深人静时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他的诗行里有高山海洋、清风玉露,有未及涉足的远方,有未及履现的诺言,有未及兑现于自己的梦与理想…。
现实,羁绊住了蠢蠢欲动的脚步,却禁锢不了梦想飞翔的翅膀。
于是,我们常常能发现,在路灯下练习舞蹈的幼童、在闹市中疾书的学生、在雨夜中逆风而行的劳者…。
那些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卧薪尝胆等等的名人往事,无不在以头撞南墙终不悔的决意描绘着理想的蓝图。
苏格拉底说过,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
那些为了追逐理想的七色花瓣而付出的艰辛与痛楚,便已然成为勇士的疤痕、志士的勋章,在何时何地、何年何月都熠熠生辉、耀照古今。
鲁迅曰:战士用钢枪抗敌,文人用杆笔救国。此志,追逐文人豪客的步伐,以文明志,以笔绘景,为国家、民族发展添砖累瓦,不是蜡烛,亦永存明灯之志。
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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