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

连看七部旧法国文艺片，给我整伤了，久负盛名的候麦四季，久负盛名的蓝白红，两个系列，都是关注个体的情感。开始还行，文艺片嘛，镜头沉缓，人物与世无争，个个沉沦在自己心境。后面，对我这种久经好莱坞影视体系规训的合格爆米花来说，看《蓝白红之蓝》就像在被按在檀香刑上，分了好几次点开，以一小段一小段的姿态匍匐前进，才看完。

虽然我的文艺启蒙电影是吕克贝松的法国片《碧海蓝天》，看完后还在作文里写法国国旗三色分别代表着什么，法兰西是个如何浪漫至死的国度。这么回想起来，其实我很早就觉得法国人都是恋爱脑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可能我再多看一千部电影，又会感觉不一样。《碧海蓝天》给我的冲击，远大于任何文艺片，但那也是小时候，一张白纸，看啥都容易被冲击，当然看完这部电影，没有选择看更多的电影。一方面出于装逼心理，吕克贝松不是说了嘛，电影不过是一片阿司匹林，那时候为了追求深刻，自然就转向阅读，严肃阅读，不过读得进个屁，这就造成了一种悠长空档，放弃了对影片阅历的积累，每天看些轻松的视频，还能骗自己如果想要“严肃”的话，会去阅读，然而事实上呢，啥也没做成，另一方面就是有点矫情了，我不关注于谦，不过始终记得哪里看到的，于谦说自己不爱看电影，是因为小时候看电影情绪剧烈会感觉难受，某种程度上我感同身受，但我分不清我对某些电影的强烈感受，比如《勇敢的心》，看完大哭，而这持续的感动是单纯出于电影本身的冲击，还是对自己的眼泪的眼泪，为被感动的自己而感动。

当然后来我也看过一些电影、影视剧，不夸张的说，我的荧幕青春都给了英剧，至今为此，如果让我选一部电影当作休闲不断重看的话，我会选择《猜火车》（英国少年都爱吸毒，也是我脑中根深蒂固的迷思），它反叛、诙谐、充满青春活力。特别对于我这种工作以来，周遭逐渐尘埃落定，几乎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来说，这种电影就特别吸引。以前读大学时候，在图书馆看小说《在路上》，那时候觉得这种玩意怎么称得上小说，还这么有名，这段时间脑子里又想起这本小说，对他们这种过着曝尸荒野的生活respect，之前阅读着波拉尼奥，他小说里的人物，包括他自己本身的生活，就让人想起这种常人不敢过的、兰波似的醉日逐舟、被贯穿般的生活，也是电影《全蚀狂爱》中兰波和魏尔伦逃亡时期的不羁生活，至于为什么知道《在路上》，分不清是源于之前的阅读，还是电影《杀死汝爱》，但我现在回想起来，脑内的路径就是《杀死汝爱》——垮掉的一代——《在路上》。

哦对，我还买过一本编剧神书《故事》，买它的时候，是在随性逛书店，原本没有任何购买计划，碰巧看到这本书的装帧封面有点吸引我，打开读了两三句，便确定是本不错的书，我向来容易被文笔所吸引，而文笔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总之，买过来了，也读完了，厚厚的一本，一点也不乏味，翻看豆瓣书评时，作者接受专访时说，年轻编剧毕业头十年应该去开出租车。也许意思是去让编剧多去生活，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在我很早之前，阅读毛姆的时候，记得《刀锋》里的拉里也是年轻时候迷茫，兜兜转转，经过了一系列事情后，最终寻得内心平静，隐于人群开起了出租车。同时《神探夏洛克》第一季第一集中的让夏洛克凝眉苦思的凶手职业也是出租车司机，更别说还有一部导致刺杀总统事件的《出租车司机》，所以，我的另一个日渐增长的迷思，出租车司机这一群体对于西方人来说，是不是和东方人一样神秘、叵测。

换个角度想想，开出租车，一天下来总会听到几个故事，见识到几个人，和看电影一样，是种“窥探”，比起来，看电影则是更为体面的、甚至说得上是正襟危坐似的偷窥，关于偷窥的电影，还是要回到法国，《登堂入室》，电影海报本身就一老一少坐在长椅上偷窥邻居少妇，最后的镜头也是他们坐在长椅上，看着万家灯火，猜度故事，这一部关于“凝视”的电影，主角是个聪明而气质乖邪的男孩，因写作才华而被才华有限的语文老师相中，男孩自己在朋友家的观察写入作文，观察、写作，这一行为逐渐越界失控，男孩与语文老师成了共谋，波及到现实生活。这也是我看了两遍的电影，节奏优秀，而多年后（谁都喜欢用这样的词组），当我看《苦月亮》时，是的，又是法国，原来《苦月》中对爱贪到不惜转变为施虐方的女主就是《登堂》里的那个被引诱的家庭主妇，不知道导演选演员时是怎样的，这两个角色的共同点，在她身上折射出的就是顺从、转变、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