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认为新诗比旧诗要难写很多,因此也高端很多。一个原因是我可以一天写若干首旧诗,但一年也写不出几首新诗,物以稀为贵。另一个原因是我对于当代的新诗人中,颇多敬仰,如活着的北岛、舒婷和死去的顾城、海子。而对于旧诗人,如果他们也算诗人,不论生死都记不住半个。
甚至连宝岛的新诗人,我都可以叫出两个名字,一个余光中,一个郑愁予。
说起郑诗人,我倒想起2013年去海峡对面的兄弟学校新竹清华大学访问,适逢在新竹清华做过几年讲座教授郑诗人八十寿辰,便顺手参加了学校为他举办的祝寿演出,许多大学校长纷至沓来为一位教授捧场,还让我感慨了一番。
闭塞如我因此才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位诗人,他叫郑愁予,以及他的诗,《错误》:
。。。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那次在台湾,浏览孤悬海外却又充满华夏韵味的宝岛风情,仿佛归人,又终究是过客的心情让我一下子喜欢上了《错误》中这句不错的诗行。
近日在专攻旧体诗词的海棠诗社的群里却有诗友提起新诗,提起对于《错误》的喜爱,让我有些小小的惊喜。不过也有别的诗友表示了异议,认为《错误》一诗,结构松散,更像散文随笔,简直算不上诗。因为彼诗友的论点有些骇俗,便随口分说了几句,也没说透。
什么是诗,什么不是诗,是个永远讲不清楚的话题,并恰恰因此可以永远讲下去。不乏有人试图给诗下一个四平八稳、面面俱到的定义,并据此按图索骥,说这个是诗,那个不是诗云云。对于旧诗,这个方法是简单而合理的,因为旧诗是高度形式化的,仅凭格律韵脚等形式上的特征,便可以把这个定义做得无懈可击。然而对于新诗,便不那么简单了。
说诗不是散文,还有个什么散文诗;说诗不是小说,那个诗体小说又如何?没有了基于形式的定义,仅凭所谓诗意,诗境或者别的什么,很难服众。
如果任何一个关于诗的定义,把像《错误》这样脍炙人口的经典之作也划到诗外去,那这个定义未免太个性化了。我不是一味反对讨论什么是诗什么不是的话题,只是更赞成用归纳的方法,从公认的经典之作出发,慢慢抽象出一个判断是非的模式。而不是单纯从大而无当的理念出发,演绎出一些荒腔走板的结论来。
对于去形式化的新诗如此,对于泛形式化的旧诗亦如此。
我作为一个坚定不移的旧诗爱好者,一向赞成遵守旧诗的那些规矩,但同时又认为仅凭格律韵脚这些规矩远远不足以概括旧诗写作的全部。初学者因为对于规矩的陌生,容易产生格律韵脚就是旧诗的一切的错觉,以为格律韵脚是旧诗写作中的难关,过了这关便可以一马平川了。其实我见过太多格律韵脚准确无误,但内容直白,思想肤浅,毫无韵味的所谓旧体诗,这种诗依然只能算初学,甚至还不如,学废了。
一个认真的旧诗初学者,固然必须学好格律韵脚等基本功,更重要的还是下些功夫从那些古人经典中吸取营养,建立起自己鉴赏评价和模仿的旧诗模型。从这个模型出发,不论读别人的诗,还是写自己的诗,都会受益无穷。
多读经典,保持对于经典的充分敬意,才能知道什么是诗,什么是好诗。让那些诗的经典把自己定义成一个真正懂诗、爱诗和会写诗的诗人。
而不是相反,不必相反,不可相反。
诗人
一群聪明的人凑在一起
相互恭维和鄙视
都想击中别人的心灵
而自己可以永远逃逸
一群孤独的人凑在一起
谈论阳光、空气和水
以及遥远的城市和无名的小村
并论证他们的孤独是合法的
一群写诗的人凑在一起
按照格律和平仄安排生命
当我被一句别人的诗感动
我才承认自己也是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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