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君生》
四月江南,岸边翠柳,湖上轻舟,絮飞蝶舞。
咿咿呀呀的黄鹂音,纤长葱嫩的柔夷轻捻。
“不辞为君弹,纵弹人不听。”
歌声从湖上而来,红绫飘香,重楼叠嶂,西子渐沉,画舫上人气渐腾。
“秦芷姑娘今日还是听废琴吗?”
紫袖红衣的姑娘抱着琵琶,巧笑嫣兮的望着对面坐着的青衣女子。
秦芷掩着面纱,轻抿一口白玉瓷装着的桃花酿。轻轻的点了点头。
抱着琵琶的姑娘,意会笑敛,低眉信手,白玉瓷似的指尖在琴弦上滑动,泠泠乐声自指尖流淌。
月上枝头,画舫仍是吵吵嚷嚷的。
月满乌江,内间里却还是安静的音乐在流淌。
弹琵琶的姑娘心道,这女子真是个奇人,身为一个女子天天来这男人待的勾栏院,翻来覆去总是听这首废琴,这么喜欢听怎么不去自己弹呢?但她同时也不希望这女子学会,就轻轻松松弹几首曲子可比陪着那些客官们强颜欢笑快活多了。
秦芷一双美目像是蒙着一层晦暗不清的水雾,掩着那潭载满星光的秋水。似林深处的麋鹿,不谙世事,又似深潜冥海的鲛人,世事看透。
夜色渐浓,琵琶女轻轻的打了个盹,再睁眼时,眼前徒有红纱舞动,半缕清风,和一枚银锭,琵琶女愕然了许久,她竟不知安安静静如同大家闺秀的秦芷竟是一位高手,眼里徒然流露出艳羡,真是一个肆意潇洒,精妙绝伦的人儿。只是注定情路坎坷啊。
红尘里翻滚的歌姬,对秦芷的眼神似乎一秒就读懂了,那是追忆,怀念,夹杂着痛楚的眼神。她好像懂了以后这位妙人儿,怕是不会再来了,她抱着琵琶,轻捻清唱道
“不辞为君弹,纵弹人不听。”
秦芷从画舫里翻飞而出,白履点水,面纱被风吹走,露出一张不输画舫里任何一位姑娘的脸,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倾城之姿。
她翩然落在早已停靠在一边的船上,船身似翱翅画着赤翎凤羽,甲板上漆着硕大的青莲花,两种极为不搭颜色,让人看着惊艳之余又徒生怪异。
“少主,一切准备就绪。”
乌泱泱的人跪成了几排,青衣女子负手立于青莲花蕊中,似青莲花里生出的精灵,只见她墨发飞扬,眉角上扬,似桃花微醺,那一刹那秋水沸腾,芳华绝代。
“那就烧光了吧。”
刹那间,乌泱泱的人似乌鸦般跃入画舫,原来红绫粉香,歌舞升平的画舫,惨叫声笼罩了整个月色,火光似星火燎原,一点点的映入秦芷的眼眸里,刚刚那个安安静静似情路坎坷的可怜女子,一下子变成了从地狱里索命的阎王恶鬼。
“秦怀生你不是说我性本顽恶吗?你不是心怀苍生吗?好啊,你说我恶我便恶给你看,你要苍生我就毁给你看!”
秦芷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一股悲凉,她喜欢的公子给她赐名的公子为了所谓的苍生,断了她的指筋,让她不能再握剑弹琴。让她只能忍着被歌姬嘲弄议论一遍遍的听着废琴。
她又何尝不想去弹呢?琴是公子教会她的,是公子唯一夸赞她的事物了,她第一次弹琴的时候公子坐在她身后,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一弦一弦,轻拨细捻,她在感叹公子手的好看的时候,也深深的沉醉在其中,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啊,哦对,她说,我以后也要成为比公子琴技还厉害的人。那时她望向公子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河。
那时候在她眼里公子就是天下第一,她只要超过了公子就是天下无敌了。
时过境迁,眼前火舌肆卷,一朝繁华绚丽的极乐之地,慢慢沦为废墟,就像她曾经以为可以朝朝暮暮的常伴公子左右,永远的忠诚于公子,守护公子,只是啊她对他的感情也被那一晚临安下的雪冰冻三尺。火光冲天里她似乎看见秦怀生厌恶愤怒的眼神扑向她,那样也挺好,至少他终于可以正眼看她一眼了,不像当年她在临安府外跪到雪满头,冻晕在他脚下,被送回否极殿。
当年爱他没了自尊,为了缠着他教教自己弹一曲,不分日夜的跟着他,连他如厕她都在门口待着,他给她气怒了他敲着她的头道
“你害不害臊啊!”
“我不害臊,我只想祸害公子。”
“你!放肆,不知羞耻!”
她现在还能记得他讲完这句话后,梨花白的耳尖迅速窜起一抹红,像极了秋天满树的枫叶,明明是那么清爽的秋天,偏偏枫叶如此风情;明明是那么清冷的公子,偏偏害羞起来如此洌滟。
物是人非,否极殿的人都已经回来了,秦芷望着渐行渐远的大船,四月临安,苏堤垂柳,芳菲正好,四月滇南,天高云淡,大漠飞沙,这是秦芷第一次以否极殿少主的身份来到这里,上一次她还是离家出走流落街头的少女,被善良的城主公子捡了回去,回来城主公子知道她是朝廷严厉抨击的江湖第一门派的女儿,便觉得她心怀不轨,挑了她的指筋,将她打发回了否极殿。她连解释卖乖的机会都没有了,也怕是以后连资格都没有了。
故地重游,她携满身恶念,穿的却是在他府下作丫鬟时他替她选的衣服,他喜欢青色,喜欢青莲花,他卧室旁有好大一池青莲,每到夏日,青莲娉婷袅娜,摇曳着分外好闻的香味。莲池里还游着几条锦鲤,有次她毁了他的数本藏书他罚她不准吃饭,她就暗搓搓的将他莲池养的锦鲤数十条,烤着吃了个精光,一条都不给他留。他处理完公务回来,看见青莲池里,不见游鱼,池旁还有吃的干干净净的鱼刺,那张清冷的脸头一次龟裂了,他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了,从马房里拿出鞭子就找她去了,她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躲着他的鞭子,一遍躲还一遍说道
“不就一不小心吃了公子几条鱼吗,大不了我下次去隔壁王富豪家偷几条,不借几条,还给公子就是了。”
“鱼是小,人是大,公子你怎忍心让芷儿我饿死啊。”
“难道在公子心里芷儿还没有几条游鱼重要。”
“哇,公子芷儿起早贪黑,夙兴夜寐的照顾你,在你心里竟还比不过几条鱼重要,你竟然还为了几条鱼要抽我。我阿爹都未曾抽过我的,哇哇,阿爹我想你啊,阿爹你带我走吧。”
那时候的秦芷把自己伪装成父母双亡,只能卖身葬父的可怜孝女,那时候的秦怀生最受不了的就是秦芷哭了,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她的哭与别的女子不同,别的女子伤心难过哪个不是抽抽搭搭的,秦芷哭那是雷声轰鸣,撕心裂肺,看着秦怀生都心疼,手上的鞭子一扔,手足无措的望着秦芷,他笨拙的说
“你别哭啊,我不打你了,鱼没有你重要的,鱼没了我再买就是了。”
“那公子抱抱我,我就不哭了。”
“你,你放肆,不知羞耻。毕竟也是个姑娘家家的,怎可与别的男子有肌肤之亲,你让你未来夫君怎么看你。”
“那你当我未来夫君不就好了。”
声声入耳,字字锥心,那天的青莲花开的特别香,秦怀生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转身就走了,那时候的小秦芷还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走了,怎么不再哄自己了,只是眼角真的红了几圈,我是真的想让你做我的未来夫君啊,年年岁岁长相伴。
现在的秦芷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就走了,莫不过那时觉得自己同那些莺莺燕燕们一样,趋炎附势,觉得自己一个小丫鬟怎么敢胆大包天的肖想做他的夫人,地上泥怎么敢肖想天上月啊,不怕玷污了吗?
长长的指甲割破手心,血顺着青衣盛开出一朵朵血花。
“少主刚刚收到消息,尊主得知你又来找那个负心汉后,扬着马鞭已经从滇南赶过来抽你呢!”
忽的,否极殿的一位门徒说道,一颗石惊起千般浪。秦芷美目瞪圆,心忽然跳的厉害,她不是怕她爹抽她,而是她担心他会遇到秦怀生,想到秦怀生对否极殿的厌恶程度,不会的,他是她爹啊,他怎么可以动他?
船快速向滇南驶去,秦芷心里火急火燎,她非常清楚如果秦怀生动了她爹的话,那他们就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忽的,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夜幕低垂,天近破晓,刺目的青莲旗帜在桅杆上昂立着,凤羽赤翎旗帜却当着她的面缓缓倒下,随之倒下的还有那个拿着鞭子一身红衣的中年男人,一箭穿心!
“爹!”
“尊主!”
曾经秦芷不知道多少次嫌弃他爹一大把年纪非要穿着一身红,难看死了,男子嘛,就应该像秦怀生这种的玉面青衫,当时她爹是怎么回答的呢,他那张微微发胖的脸笑的一脸甜蜜,他说
“你娘说我穿红衣娶她的时候最好看了。”
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了,每一次她过生辰的时候他都会捧着桂花酒到桂花树下,望着树影婆娑的月亮傻乎乎的笑着说
“孩子她娘,咱们宝儿越长越好看了,越长越像你了。”
她被秦怀生伤透了心送回否极殿的时候,她忘不了她爹,半百着头发,哭着跟她说
“宝儿啊,你答应爹好好的,好不好。”
往日那个否极殿上暴躁嗜血,杀伐果断的男人,为了找回他不懂事的女儿,带着否极殿的长老们付出了命的代价,来临安接她回家。
秦芷足尖一点,跪在她爹面前,颤颤巍巍的抱起她爹的头,她爹心上的血一片一片染红了秦怀生送她的青衣,她爹动了动嘴唇,话说的很轻,但她听的一清二楚,他说
“宝啊,你看他不值得的,你别糟蹋自己了。”
秦芷的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曾经她被秦怀生赶回否极殿的时候,她曾质问她爹,问他为什么不能当一个好人,当时她打翻了她爹亲手做的饭,她爹还没发火,她的眼泪便淅淅沥沥的下来了,她爹顿时就慌了,带着老茧的手小心翼翼的擦着她的眼泪,粗糙的手割着她的脸生疼,她一把就打开了她爹的手,她爹颤抖着说
“宝儿,你爹不坏的,你娘她不让你爹做坏事。”
她爹不坏,明明他每年都会救助灾民,收留孤儿,为什么就因为她爹是个江湖人就说他不怀好意,就因为他修习的武功不合正统就说她爹是罪恶的。他秦怀生随意杀人就是心怀苍生,她爹救人就是不怀好意!
秦芷紧紧的抱着她爹,又是一波箭雨,几个长老因为伤心她爹的离去,防不胜防就被击中,望着曾经那些一个个逗自己开心,给自己买吃的笑脸,一张张布满的血污,他们宽慰的望着秦芷笑笑道
“少主啊,尊主在桃花树下给你埋了坛女儿红。”
“少主啊,尊主他偷偷在你的衣柜里放了好多件红裙子,他说你穿起来肯定和尊主夫人一样美。”
“少主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望着熟悉的亲人一个个倒下,秦芷麻木的从尸海里站起来,她空洞的目光直盯青莲旗杆下被众盔兵包围着的清冷男人,她想着男人真虚伪,不是说心怀苍生的吗,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他都不皱下眉头的吗,别人的命的苍生,他护,她否极殿的命就不是苍生了吗!他就要赶尽杀绝!
秦怀生望着那个浑身血污的青衣女子,抬了抬手,眸中闪过不知名的恼火。
“秦怀生啊,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爹姓陆,所以我叫陆祸。”
“不是红颜祸水的祸,是为祸苍生的祸。”
“秦怀生你不是心怀苍生吗?好啊那我就为祸苍生。”
“秦怀生你毁了我的爱情,连我仅剩的亲情你也毁的一干二净。”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恨你,秦怀生我恨你!”
像是说出了什么心事一样,陆祸释然的笑了,抬手露出一截藕臂,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眼都不眨,猛的就是一刀,鲜血再染青衣。
“这一刀是赠给从前执迷不悟的自己,为了你害死了我爹和长老们。从此我再也不会爱你了。”
秦怀生看见那细嫩的藕臂上触目惊心的血痕,眉头狠狠一皱,以前她要是被树枝划了一下都会哼哼唧唧找他让他吹吹,现在那个古灵精怪变着法子占他便宜不知羞耻的青衣小姑娘好像再也回不来了,他张了张嘴想骂声“疯子。”又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疯子,他竟然想抱抱她让她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她受伤了,他心疼。
陆祸将倒下的桅杆旗帜一一挂好,带着她带来的数百名门徒一起送她爹回家。
杀出重围后,陆祸跪在她爹的床前,一次次的磕头,磕到额头出血,磕到眼前发黑,她多想佛祖能帮帮她,把她爹还给她,她以后再也不那么混账了,她爹还没看见她穿红衣的样子呢,那一衣柜的红衣,她还没有一件件的穿给他看呢。
可是山长水阔,她再也见不到她爹了。
水路漫漫,山路连绵,否极殿坐落于群山之巅,背后是漫漫黄沙,殿内的白绫纸花,像极了临安的那场雪。
临安的那场雪,葬了她的爱情。
否极殿的这场白,葬了她的亲情。
自此以后她一无所有。她曾携着满心怨念去报复他的苍生,而今,她带着滔天的恨意去毁灭天下。
泰和九年,江湖门派否极殿尊主被临安府公子所杀,天下沸腾欣悦,百姓跪谢公子大恩。
同年否极殿尊主其女继承其位,红衣昭昭,无恶不作,为祸苍生。
泰和十二年,临安城主薨,举城哀悼,天下悲痛,其幼子秦怀生继承其位,人人歌颂其德。
“举城哀悼?歌颂其德?”
陆祸支着头,把玩着头发,鎏金凤翎半面下的红唇,似笑非笑,曾经那双林深见鹿般的眸子,涌动着地狱黄泉的怨灵。
她爹死的时候,天下欢庆,烟火鞭炮,她整个否极殿都被映红了,而今一别三年,轮到他爹死了,天下为之悲痛,呵,她怎么能不去蹭个热闹,放他一整个临安成都能听见的鞭炮呢?最好屠他整个临安城,让那些悲痛他爹离去的人都去黄泉路上陪他。
陆祸想到这嘴角的弧度又扬了扬,只是眼里泛起了稀碎的光,她真的好心疼她爹啊,凭什么她爹死了,天下的人就跟除了一大恶害般那么高兴,她爹明明那么好,天下的人就跟瞎了眼一样,看不见,一盆盆脏水往她爹身上泼!好啊,往她爹身上泼的脏水,她都会变成炼狱岩浆一次次的泼回去!
“来人!我们去临安城,送贺礼!”
陆祸广袖一撩,红衣飘飘,陆祸望着身上的红衣,眸光黯淡:爹啊,红衣很好看,我很喜欢,你看到了吗?你在那边还好吗?看见我娘了吗?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毁灭这个天下。
“啪啪啪!”
“谁啊,城主薨了还敢放鞭炮,扰了城主安宁!”
“是啊,谁这么不懂礼数,实在是太没有教养了。”
“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打入阿鼻祖地狱,在这么良善的城主的故土上放肆。”
……
临安城满城燃起鞭炮和烟火,热闹的像是哪家姑娘出嫁,风风光光,十里红妆。
陆祸听着百姓的怨言,一步步的踩着满地的红霜,巧笑嫣兮的带着否极殿的众人站在临安府门前。
看着满门的白绫和听着哀痛的哭声,陆祸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手一挥,又是一串嘹亮的鞭炮声,府里的人都纷纷惊了出来,陆祸环着胸望着那个从人群中缓缓出来的白衣男子,三年不见,她以为再见她也不会有任何除了恨以外多余的情感,可她好像错了,从她见到他的那刻起她的眼睛就被刺痛了,脑海里闪过很多幕,有他教她弹琴的,有他被她气的脸通红的,有他认真的教导她要心怀苍生的,也有他狠辣的挑断她指筋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他一箭射过她爹的心脏,她穿着他赠的青衣,抱着她爹,青衣血染,成了如今的她。她望着他笑道
“秦公子,别来无恙啊。”
秦怀生望着眼前的女子,鎏金的面具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头发懒懒散散的用一根簪子挽着,一袭红衣红胜火,飘落的纸钱纷纷扬扬的洒在她头上,她巧笑嫣兮,一如他初见她时,她一袭红袄,跪在雪地里,举着块卖身葬父的牌子,拉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道
“善良的小公子啊,天好冷,你带我回家吧。”
那个红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笑意,很像他曾经遇见的一直小狐狸,于是他动了恻隐之心,他一辈子就动了这么一次,却一发不可收拾。
“你这狂徒好生大胆,我夫君尸骨未寒,你却一袭红衣,锣鼓喧天。真不愧是否极殿出来的人。”
“果然是否极殿出来的人,跟她死去的爹一样,没有教养,活该她爹死在小公子手上。”
诸如此类骂她的话她听多了,但是牵上她爹,呵。
“唔!”
血染白绫,那些一个个乱嚼舌根人全被一根红绫割了喉。
“够了,你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一别三年,秦公子不应该早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拜你所赐”这四个字刺痛了秦怀生的心,是啊他早该想到,从他挑了她的指筋,杀了她的父亲,她就再也不会是曾经那个叫嚷着让他当她未来夫君的小姑娘了。
陆祸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报复秦怀生。
第一次作恶是为了报复秦怀生。
第一次被骂是因为报复秦怀生。
秦怀生让她心怀苍生,到头来却毁了她的心,逼她毁了这苍生。
“我废话不多说,今天我来就是屠了你们临安城的。”
三年她也屠了不少城了,临安是她最想屠却最不敢来的一个地方,她的爱情葬在了这,她的亲人死在了这。
但她说要屠,便是真的要屠的一干二净的,否极殿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背着作恶的锅去做好事的否极殿了,现在的否极殿,嗜血凶残,招录了大批的亡命之徒,心死之人,跟着她一起毁灭苍生。
要是真的打起来,临安肯定会被屠城,因为临安已无守军,皇帝忌惮秦怀生功高盖主,再加上临安地处江南祥和稳定,只留了府兵在临安,若是对上亡命之徒的否极殿,屠城是必然的结果,这一点在场之人无不清楚。愤怒之余又带着浓浓的害怕,陆祸啊,她可是女魔头啊!
“当然你们公子要是肯跟我走,做我的奴隶,我也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
“笑话,你这娼女,怎敢玷污公子。”
“对,我们宁死也不可能让公子委身与你。”
这样的声音良久不绝,陆祸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可真是颇得民意的秦公子呢?
忽然一道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可我的孩子还未足月,就要因为一个秦公子就丧了命吗!”
“我才娶了媳妇,我娘还等着抱孙子呢,我不想死啊!”
这样的声音渐渐响起此起彼伏,陆祸看的更高兴了,这不就是人性吗?别人对你再好,你最忠于的还是自己。她挑挑眉望着秦怀生,希望在他脸上找到她想看到的崩溃,绝望,可一点点都没有。
“胡闹,怀儿平常待你们如何?临死关头你们就这么将他推出!”
府主夫人,秦怀生他娘,气的发抖,陆祸看着府主夫人将秦怀生护在身后的样子,她承认她嫉妒了,凭什么这三年秦怀生杀了她爹还可以被爹疼被娘爱,而她只能抱着她爹埋着的女儿红一杯一杯的喝醉。她就只有一个爹,他都要毁了。
恶魔的触角生出,陆祸说
“秦公子要是不乐意,用你母亲替你也可以啊。我自出生就没了娘正好秦公子白送我一个娘。”
“好,我答应你,你莫要屠城。”
府主夫人听后立马答应,生怕晚了一步她的宝贝儿子就要被送入虎口。
“母亲,回去吧,父亲下葬的时辰要到了,大哥会陪着你的。”
秦怀生轻轻的按住府主夫人的肩膀,看着他心意已决的样子,她眼泪都下来了,她那么清冷矝贵的儿子啊,她怎舍得,将他送给女魔头糟蹋。
“母亲,父亲给我取名为怀生,意为让我心怀苍生,而不是在苍生面前将母亲推出去,孩儿不孝,父亲尸骨未寒,身为人子却不能伴其左右,望父亲母亲见谅。”
“怀生!”
“公子!”
一声声的呼喊在陆祸眼里都是格外虚假,她望了望身后的秦怀生,她想问他这就是你心怀的苍生?这么对你,你还愿意守护吗?
山一重水一重,来时满船飞花,锣鼓喧天,归时,静默无声,山水为歌。陆祸明明现在就可以用红绫结果了那人的性命,可她偏偏告诉自己不能让那人那么轻快的死了,人人都说他秦怀生是天上月,水中仙,那她就毁了他们月,脏了他们的仙。
泰和十二年,临安城主薨,否极殿尊主带人屠城,其子为救百姓,委身于恶,同年春二人成婚,天下哗然,纷纷谴责否极殿。
泰和十三年,吾皇为救临安公子,下令攻上否极殿,于临安公子里应外合,同年冬歼灭否极殿尊主一人,其党羽闻声逃去。
泰和十四年,临安城主秦怀生公布否极殿前任尊主所行道义之事,并为否极殿尊主立碑,碑曰:
“亡妻陆祸。”
同年冬,临安城主秦怀生薨,与其妻合葬。
陆祸说,她这辈子败给秦怀生无数次,败到他杀了她爹,她却舍不得杀了他。看到他一身红衣与她喜结连理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她娘说的那句
“你爹穿红衣娶我的样子最好看了。”
她也觉得那一刻的秦怀生最好看了,她想弹琴给好看的秦公子听,可是她磨破了指尖,也只能弹出细细碎碎的杂音。
后来她将否极殿的人悉数遣散,以秦怀生的名义给当今的圣上送去密信助他攻上否极殿,她当时就想啊,输给你这么多次,这一次换你输给我,换你舍不得我。
她死在了他怀里,是他亲手端给她的有毒的女儿红,只是他不知道有毒,她说
“我爹不坏的,你杀错了人,我帮你纠正过来,我很坏,你现在已经杀了真正的坏人了,把我爹的名声还给他吧。”
“秦怀生,你知道吗滇南的冬天特别冷,我特别怕在滇南过冬,听说江南临安的冬天特别暖和,我就去了,然后遇见了你这么暖暖和和的人,我可欢喜了。”
“秦公子现在你是我的夫君了,我好冷你呢可以抱抱我了吗?”
“夫君,夫君……”
秦怀生说,陆祸是他抱了一次就一辈子就不想撒手的人,陆祸陆祸,谁说你不是红颜祸水了,你没有为祸苍生,却祸了我的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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