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尊严地离开

今天是中元节，根据《道经》中的记载，这是亡灵一年一度获准回到阳间探亲的日子。那就，不要忌讳我谈论“离开”。

台风天，雨从昨晚一直开始下，中午时分消停下来，出了会太阳，现在天色又阴沉了。

找出花瓶，将办公室带回来的花修剪一番，插上。同事在flower plus订了每周一花，新花到了，这束已养了一星期的花自然该换下了。许多花怒放后开始打蔫，外层的花瓣黑黄着，毫无生气。

看着它们面临丢弃，我自然是于心不忍的，于是要了来带回家中。剪去一些残枝败叶，将黑黄的外层花瓣小心剥落，竟然发现其中混杂着几棵尚未盛开的花骨朵，心中甚是欢喜。花瓶倒入纯净水，加些白糖增加养份，拿修剪好的花枝小心插上，在周围喷洒些水，它们居然焕发出生机来。

它们放在书桌，点炷香静坐。此刻，花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当然掺杂着些许腐败的气息。有几株花不堪重负般地低垂着，很卑微地将带着伤残的凄美展现于我眼前。而这种卑微，却是能让我忧伤的，在夜晚尤甚。

生命是有周期的。人们关注着播下的种子，关注着它们的生根、发芽、开花。花儿不负重望，竭尽全力展现着最美的姿态，却也喻示着该走向了宿命中的枯萎与死亡。当众生在赞叹花开得正好，惊艳于它们的美色时，又有几人会关注它们即将告别红尘的迟暮之时？

在谢世前，它们理因欣然平静地体验着生命中最后的过程，而不应该是因韶华不再时所表现出的，无法取悦众生的一种歉意。它们的卑微刺伤着我，而那卑微,应该是我们送别生命时的一种姿态。这是我今晚忧伤的理由。

万物皆有灵性，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心怀着这种慈悲，你便会善待一草一木，怜惜它们生命的每一个过程。但我们想到更多的往往是索取与物为己用，而忽视着这种简单易行的修行 。这也是我今晚忧伤的理由。

当然，我也想到了辞世，这依然是我今晚忧伤的理由。

几年前于午夜时分看日本影片《入殓师》，以死亡为主题，本以为会有惊悚的感觉，却不料看完后让我内心异常的平静，我看到更多的是对逝者的尊重，无论是对自然死亡的老人，还是自杀身亡的少年；无论是对陌生的客户，还是自己的至亲，入殓师主导着一场场充满仪式感的告别，让逝者在人生的最后一站，带着最美最安详的一面，走上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既然生命是一种过程， 那么辞世也便是绕不开的话题。我曾和先生说，让我走在你前面，这样你便可以让我有尊严地离去。先生说，按照男女的寿命及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是我走在你前面。我们俩争论前，似乎辞世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就如那花，总有枯萎的一天。那么有尊严地辞世，也便成了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愿望，就如那花，也该渴望着有尊严地凋谢。

《入殓师》剧照

或许今晚，或许明天，或许几天后，其中的许多花瓣将辞枝， 为了让它们飘落时不会感到冰凉与坚硬，我在花瓶下面垫上柔软的麻布，如果它们有知，想着有人在它们最后的时刻如此用心地呵护，也该是会温暖的。

我无法留住你的生命，却能在这最后的时刻给你温暖与尊重。

花开花落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