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出差了七天，终于回家了。说实在的，很累。

最近，感觉工作有些力不从心，记性也变差了，很多时候前一秒要做的事，下一秒突然就忘了，哈，大概是年龄大了吧。

“老婆，儿子，我回家啦！”

呃……老婆儿子好像不太高兴。我好像忘了点什么。糟了！忘了带礼物了！瞧我这记性！

哎，好久没给老婆买衣服了，之前看到一件衣服挺好看的，可惜太贵了。咦？老婆今天的衣服没怎么见她穿过啊，颜色太素，显得沉闷，不太好看，等发年终奖就去把那件衣服买了吧！

儿子哭了。

是爸爸不好，这么多天没回家，回来还忘了带礼物，上次你说想要的小汽车，我要是给你买了就好了。

哎，结果回家第一顿午饭吃得很不开心，儿子哭哭啼啼，老婆火气上来了把小家伙训了一顿，训完了又后悔了，抱着孩子一顿安慰。啧，我都插不上话。

中饭过后，陪着小家伙在他的小床上看故事书，是平时他最喜欢让我读给他听的书。每次问他要读哪个故事，都选这一本。我都读腻了......不过很欣慰的是，小家伙现在能自己看书了，不用非得我来读给他听了。

“我的爸爸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爸爸......”

瞧瞧，虽然还不识字，不过听得多了都能背出来了！

好不容易，娃看书累了，被老婆哄睡着了。

不得不说哄孩子还是老婆更擅长。说来惭愧，我这个做父亲的整日里忙着工作，东奔西走，还经常加班，能陪孩子的时间屈指可数。家长会从来没去过，作业也很少陪孩子做。偶尔抽出点时间给孩子讲故事都能让小家伙高兴半天。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也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么。

老婆哄完孩子也不搭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医院检查单，发呆。我刚想看看检查单上写着什么，就被老婆收了起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好吧，看来还是不太高兴。

我坐在她身边，自顾自地说起话来，说起上学时候的事，说起我们谈恋爱那会的事，说起老婆怀孕时候的事，还有孩子刚出生时候的事。孩子刚出生那会，因为没人带娃，老婆把工作辞了，在家带孩子，我在外面打拼，说起来那日子可真是鸡飞狗跳，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也没睡过一天好觉。不过我知道，老婆付出的要比我多得多，也比我辛苦的多。哎，跟着我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当初你怎么就看上了我了呢？要是没遇上了我，或许你现在会过得更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了很多平时埋在心里不会说的话。

大概是听我提起往事，老婆表情也松动了些，拿出了我们的相册，一页页翻着，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不过总觉得她在说她的，我在说我的，我们没说到一块去。哭......不过没关系，气氛倒也不让人尴尬。这些年，工作越来越忙，每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辛辛苦苦就为了多赚点钱，可是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房贷、车贷、孩子的学费、兴趣班、保险、物业、油费，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记忆中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什么也不想只是单纯的聊聊天了。平日里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针锋相对，直至大吵起来。虽然事后总会后悔，不该为了点小事闹个不休，更不该重走父母的老路，在孩子面前吵架......

说累了，老婆缩在沙发上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哎，一个人带娃这么多天也是辛苦了，积累了那么多压力，换谁都会心情不好吧。

话说，平时就算放假在家，工作上的电话也总会响个不停，今天不知道咋回事都消停了。不过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妻子孩子睡着的样子也挺好。

下午，丈母娘来了，拉着老婆在屋子里说话，孩子闲不住，自己跑出去玩了。我不太放心孩子，跟他一起出去了。

“爸爸......你到底去哪里了？”

爸爸去出差了呗，那地方叫啥来着？名字不好记，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无所谓啦，爸爸今天休息，可以好好陪你玩玩。

儿子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带着我满小区地跑，去了儿童游乐区，玩了滑滑梯、爬了树、堆了沙堡、抓了蚂蚱，都是我偶尔带他玩时玩过的地方。

不过，总觉得邻居们看着我们的眼光有些奇怪，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话。嘛，大概是我很少带孩子，比较稀奇吧!我这个当爸爸的还真是失败啊！

回到家，玩了一下午的儿子心情好多了，对他外婆和妈妈说，爸爸陪他玩了一下午，神情可开心了。

傻孩子，有这么开心的吗......

不过老婆和丈母娘的反应却很奇怪，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偶尔陪孩子玩玩这么奇怪的嘛？哭......

晚饭后，孩子大概是累了，很快就睡了，和孩子依依不舍地说了晚安后，丈母娘来照看孩子。我则出了屋子，却没看到老婆。

整栋楼找了一遍，没找着，我想大概是去了屋顶，我们以前夏天时就经常上楼顶看星星。

上了楼顶，老婆果然在那。

刚想打招呼，发现老婆爬上了屋顶边缘，一只手里攥着中午看到过的医院检查单，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看着屏幕泪流满面！

糟糕！老婆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会是要轻生吧！我一时之间慌了神，怕贸然出现吓到老婆反而危险，只得轻手轻脚靠近她的身后。

还好，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我正准备把她拽下来，这时，我看到了她手中的检查单，姓名那一栏是我的名字。

诊断结论：重度抑郁症。日期：七天前。

这是......

我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今天是我回家的日子。

我张开双手，搂住老婆的腰。

“我回来了。”

“对不起。”

“我爱你。”

妻子：

她攥着丈夫的病情检查单，看着手机，泪水止不住地流。那上面是丈夫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内容是：

“对不起，亲爱的，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已经失眠半年了。今天去医院检查，重度抑郁症。我早就怀疑了，只是今天做了确认。对不起，我觉得我坚持不下去了。就是想一了百了，我想你大概无法体会。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我还是有些撑不下去了。现在我站在河边，是的，像你想的一样，我想做逃兵了。原本想的。不过刚刚，我看到群里你发的咱儿子画的画，咱们一家人的画，熊猫爸爸，熊猫妈妈，熊猫宝宝。我突然改主意了。或许我还能再坚持坚持。虽然我还是没能爱上这个世界，但至少，我还有你们。我爱你们。等我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傻......既然你都已经改变主意了，为什么还会遇到车祸？！这不公平！不公平......还给我......”

呜咽，压抑而绝望。

这时，一个熟悉的感觉传来，似乎一个温暖的怀抱搂着她，将她拉回到安全的地面。

“是......你吗？”

没有回答。只有委屈的眼泪，先是小声的哭泣，然后是再也无法按捺的嚎啕。

孩子的心声：

爸爸不见了，他们说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可我不信。今天爸爸回来了，陪我读故事，还陪我玩了一下午。我好开心。要是爸爸能一直陪我就好了。可是我的爸爸是个了不起的爸爸，他有很多很重要的工作要做，所以总是很忙。但我宁愿爸爸不是那么了不起，这样他就能经常陪我玩了。晚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