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树梁上

作者：王春晖

那是八十年代最后一年，最后一个月的月末的几天，秦岭以南已近岁寒，却又不那么干冷。在磨刀石沟的草树梁上有一个矍铄的身影匆匆而过，脸上盖不住的笑意给梁上凋落的树枝平添了几丝暖意。

哇哇哇……

磨刀石沟里的沉静被一个婴儿啼哭的声音打破，像是石子激起了千层浪，整个沟里都热闹起来了，最开心的，是那位老人。

那一年，我刚出生，爷爷五十二岁。

今年我二十六岁，爷爷却走了。

草树梁不大，仅能容纳五六个人并排而坐，磨刀石沟里也恰恰只有那么五六户人家，世间的每一个存在都理应恰好。每年初春，草树梁都是沟里最先迎接第一缕日光的地方，所以每一年的初春我都会跟着爷爷在草树梁上晒晒太阳。

爷爷喜欢蹲，一双黑布鞋，一个棉背心，一条黑裤。在我记事起就有满脸的络腮胡，还是白色的，永远都是慈祥的面带着柔软的微笑，就像草树梁那开年的第一缕阳光，无需炽热，却温暖至心。

草树梁是进沟必经之路，走的多了草也就少了，稀疏的长着一簇簇很矮的树木，这些树木在顽皮的孩子手掌下历经十几载依然还是低矮如初，我就是那一群熊孩子中的一个。而今的草树梁上的树已经长大，而那些长大的孩子们却散落在了天涯。

后来大了，我也就学着爷爷带着娇娇和林林在初春里去迎接草树梁的第一抹阳光。那时我们相坐良久，一起斗草，玩笑，捉蚂蚁，吃“救兵粮”，总是三个人去，一群人回。

再后来一到初春大家都会在草树梁上晒太阳，这似乎成了一个不言而喻的仪式。

沟里人的亲密也被一个不足五平的小山梁浸润着。谁也不记得晒过多少次太阳，路过多少次这梁，而他却像是年轮，在人们成长的轨迹上烙一个又一个的圈。

如今我在北京，仅能借着记忆去思念这梁。

思念那梁上初春的日光。

思念那梁上路过的脚步。

思念过往在心里支撑我长大的童年。

思念草树梁下的那一棵桐子花开。

那一年，桐子花开花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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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

人越是成长越是怀旧，经历越多越是念根，而这份情愫像极了老酒，愈陈愈香，历久历厚。

于是一直想写写我的根，却一直都在想着，今日起欲在此处开篇，写一写曾经，从出生的地方开始写。

本文封面图片是草树梁下的真实拍摄，以此为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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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析：

磨刀石沟

陕南神仙地，川东青木乡，坐北向南，依泉傍山，环境别致。沟里泉水贯穿，石英石四处可见，因沟中随意拾起一块石头即可磨刀，故名磨刀石沟。

草树梁

五平见方，大路而上需要爬一个不足十米的小坡。

进磨刀石沟第一梁，入沟必过，也是该地初春接受第一抹日光之地。

开山沟之眼，沐日光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