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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分夺秒》
不管你愿不愿意,分秒都在消失如同握在掌中的沙粒,从指缝间一粒一粒漏空
那些说时间难熬的人
我与他们分别行于两条不同的线上
分秒是串联生命行程的链条
流逝的嘀嗒声,使我更加感到
活着的珍贵――
我并不感到无聊,我细数着手中的珍贝
那一粒一粒就要流走的分秒
《又一天了》
空城、空巷、空落落的马路
傍晚的灯光,就要将夜色点亮
我欣慰,并没有虚度白昼的时光
一扇窗的阻隔
并不能挡住一双眼眸的探望,我知道
空旷的山野,蛰伏的种子在等待
一场春雨濡湿土壤
等待一次生命的复苏
破土的终会破土,发芽的终会发芽
开花的也终会开花
2020·1·29
《窗内与窗外》
疫情发生后,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打开手机,打开一条链接外部的线路
不停更新的数据,不断加深的颜色、扩展的区域
数字的叠加,就像越来越急迫的鼓点,叩击着内心
而此刻,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安守一隅,除了偶尔透过窗户
看看暗沉的天空,灰色的天幕有鸟飞过的痕迹
几声跌落耳畔的鸟鸣
树枝轻晃,周遭安静如谜
重复叨念: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
似乎需要某种依托,或一双有力且温柔的手掌
将心湖的涟漪抚平
我持有信念,我相信――
暗沉的天空,终有万道光芒刺穿乌云
我相信――
当春风熏暖时,阴霾散尽,而被污染的大地
会在雷声与暴雨中,焕然一新
《雨夜》
一切都在离开、远走、流逝
譬如年少轻狂、理想,抑或梦幻
譬如一寸一寸消失的时间
唯一能留在记忆深处的
是零零碎碎的片段
是一本落满了灰尘的日志,然而
只要你愿意
趁雨夜托出静谧,水仙花正开放
那窗外——
长街无人,灯火明亮
阖上眼睫吧
以思绪的触角
再次打开日志的封面
那扇沉重的、记忆的闸门
任时间溯流而上,陈旧的画面
就会鲜活地
涌现在你的眼前
20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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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性失忆的人》
那年灯火,还在梦中摇曳
于我,你是不能靠近的火,是早已冷却的灰烬
曾经我们沿着命运布下的脉络
相遇,相知,别离——
自别后,我喜欢关闭
所有朝南的窗
喜欢在稀薄的影子里
遥想那年的灯火,如何在窗下跳跃,而彼时
你的眼眸清亮
如今,我常借萤烛之光,写字作画,烹茶饮酒
听夜里风声凄切,叹世态炎凉,只是
再不提你
我是选择性失忆的人,偶尔温习旧梦
任往事随风
2020·3·1
《玉质的夜晚》
夜,可以再低些
造梦者,已开始步入梦的入口
那是一条狭窄的小径
左侧桃花开败
右侧犬吠声传来
失眠的人
空出小面积的枕畔
以安卧的姿态
静等雨丝潜入黑夜
聆一曲梵音,打通心脉
夜,可以再暗些
即使四周只有隐约微光
那静处,侧目的瞬间
一块玉的光泽
依然会映入眼帘,令思绪沉淀
玉色温润,石心柔软
一块玉擅用沉默将暗夜包围
黄昏曾以渐变的方式
与夜晚交换,将昼夜切割的人啊
心怀执念
2020·3·25
《绿色霸占的领地》
鸟鸣唤醒晨曦
露水凝成小小的颗粒
阳光穿过林稍,不久之后
一朵朵温暖将在每一片绿叶上打坐
葡萄藤拓展攀爬的疆域,刺梨花为结一枚果,而撑开花瓣
蚂蚁、瓢虫、蝴蝶各安天命
凡生命之物,皆溢出由衷的欢喜
爱这一刻的光景,也爱一小枚
躲在树干上的阴影
做内心奢华,而言语简朴的人
只将眺望扶上云端
或,跌坐于远山。只将
小朵的思绪,织成一匹锦缎
且以绿色打底
2020·5·4
《欲生欲死》
如同曦光总会驱散黑暗
而你,正从一场酣梦中惊醒
如同种子总会萌芽,吐出新绿
而你,又从春走到了夏
如同太阳总会落山、花朵总会凋零
而你,已不再为落花伤感
如同你乍然明白――
生与灭的轮回总在缄默中进行
世间万物在因缘和合的大背景下
皆有序而定,便总有规律可寻
当午后的暖阳在一捧花朵上
织出一卷锦缎
当窗外的鸽子与麻雀相安无事
黄昏来临,它们将分别回到自己的家园
――笼子与树梢
当光线在睫毛上,烙下一枚羽毛的形状
你知,白昼就要走向萎靡
在最后的流光里
密集的花朵们闪出明艳丽色
极尽怒放,开得欲生欲死
202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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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跌落》
雨,下在黄昏
潮湿的空气里
逐渐枯萎的茉莉,吐出了
弥留的最后一缕香息
当花朵脱离茎叶与花梗
死亡已不再是隐喻
黑暗中,曾经引领朝拜之路的
是一座芳香的殿堂
从鲜活,到枯萎
仿佛是从昨天走到今天
慨叹毫无意义,“但我们信仰的
也正是暂居肉身而最终离开的
那些东西——”
2020·6·13
《黄昏与夜晚的缝隙》
规矩地,安静的打坐
闭目,放空杂乱无章的思绪
让云朵在心湖里漫步
让玫瑰与蔷薇完成宿命,或盛开,或枯萎
衣袂翩飞,指尖随意拈起一枚散落的花瓣
步入玄幻的意境,修真的人
不食人间烟火
深呼吸――
垂下双臂,不翘二郎腿
尝试忘掉自己,忘掉时间刻度的尖锐
黄昏,是一具裹着丝绸的身体
丰腴的部分,凹陷的梨涡,荡漾蛊惑
清瘦的锁骨,盛满堕落的情欲
窗外,一弯被手指揉捏过的月亮
残缺了
秋风初起,时间呈线性回归
遗失在古籍里的典故,被后人翻新
枫桥孤舟,寒山钟磬,从夜不来的黄昏
到挂满孤寂的街灯
其实――
我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安放灵魂
2020·9·9
《两只白鹭》
从我的左侧掠过
翅膀大幅度地展开,它们御风而翔的样子
像两只失魂的纸鸢
浩浩汤汤,是昨夜一场暴雨后的河面
我看不见它们倒悬的影子
甚至,差一点忘记了它们是白色的
这是靠近黄昏的时辰
雨后,摄氏15度,空气中带着清新的苦味
云层隐去的阳光和河水一样昏黄
浮雕、植被、逝水
我从中间走过,走到又一次秋的来临
路过释迦牟尼佛像,我做了短暂的祈祷
向韦陀菩萨合掌作揖三次
不远处,扫落叶的工人,正把落叶赶往同一个方向
我相信,能低眉合十的凡夫
都怀有敬畏与悲悯之心,这绝不是虚妄
202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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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
斜落的阳光
仿佛将冷硬的金子
拉成了一束绵密的丝线
暮晚的微风
轻俏地穿过林间,漫不经心
织出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
眼里的晚秋
是上帝之手的杰作
任由天空的湛蓝、银杏的明黄、枫树的艳红
肆意渲染
即使明天暖阳不再出现,色彩变得晦暗
即使秋风秋雨愁煞人后,白雪将大地覆盖
收入记忆行囊中的今日,又怎会遗憾
曾经一棵枫树,在叶脉里,用自身的血液
焚烧了一个季节
2020·11·24
《在冬夜,臆想一场雪的降临》
雪落北方
在城廓、乡村,在农夫收割后
废弃的麦垛上,在一灯如豆
辉映出温暖的小窗边――
在一个女人的枕畔
在南方,一场飞扬的雪
安静地伏在画册上
黑暗中屏息凝神的人,侧耳聆听
夜的门环被一阵风轻轻叩响
似有若无的叹息
让思觉跌入虚无的幻境
听风耳语: 雪,已从北方迁徙
驮在大雁尾羽上的第一粒雪花
正穿行在云朵里
沉默和等待,是现在
唯一要做的事情。匍匐在南方的夜里
打开一本书的扉页,同时
也可以伸出指尖,触摸书中的雪粒
2020·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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