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从童年时代起,我便一个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逢家里来人,欢聚一堂,我就会开始在和大人们没有约定的前提下,玩起躲猫猫的游戏,我会找一个幽暗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悄悄听着他们的动静,期待着他们快点发现我的消失,想象着他们焦急万分的样子,我就愈发兴奋和得意。是的,我乐此不疲的想用这种方式来证实我的存在感。
然而每次我的预想都只成功了一半,大人们确实是很快发现了我不见了这件事,但他们从第一次开始,就从来没有焦急过,应该说,在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并不能说是焦急,而是一种惊诧,我记得母亲就是带着这种惊诧,说:“你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她的语气不是责怪的陈述句,也不是好奇的疑问句,是仿佛看见了从没见过的奇怪生物的自言自语。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虽然已经不再和他们玩这种找存在感的游戏,但也许是对“藏起来”这件事上了瘾,我开始爱上在一个角落自己待着,外面的人声鼎沸透过一道门的缝隙化作沙沙的呢喃,门里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只有我在拥有,我享受着这份独特的拥有,就像狐狸私藏着一颗糖果,品尝着隐秘的快乐。
有一次,我希望我的世界里可以有一片专属我的星空,于是我带着一个手电钻了进去,在黑暗的角落里,一束微弱的光亮起,仿佛自己也是一颗星星,那些投影就像我的同伴,我们一起飘荡在广袤的银河里。可是,天总是会亮的,当太阳升起,再美的梦乡都要回归现实。是的,我是说,我母亲把隔绝世界的门打开了,和她一起的还有我的一个阿姨,她们看到的画面,是一个蜷缩在铺满杂乱衣物的橱柜里,拿着一个手电筒乱照的,“一脸木然”的女孩。我听见我的阿姨用气音小心翼翼地和我母亲说:“这孩子不会是有自闭症吧。”同样,时隔多年,我又听到了,她的语气不是责怪的陈述句,也不是好奇的疑问句,是仿佛看见了从没见过的奇怪生物的自言自语。
再后来,随着成长,我很少再有把自己藏起来的机会了,一是已经找不到躲得进去的地方。二是即使有,那份隐秘的快乐也已经被深深掩埋在现世的烦恼中,找寻不到。三是,隔绝世界的门已经形同虚设,外面的人进进出出,行行色色,轰轰烈烈。在我忙碌又平淡如流水的青春初期,我曾经独属的浪漫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了一个麻木,冷漠,没有个性没有主见的人,我感到悲哀,厌烦和无措。就像灵魂进不去一副空壳。
我开始带着耳机听歌,尝试用这种方式重新建立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的精神世界,可听得音乐越多,却没有一种音乐接近于我少时,在橱柜中贴在门边,侧耳倾听的门缝里透来的沙沙呢喃。没有一种,带给我身处独立世界的实感。
直到我上大学的某一天,我在画室里画画,耳机中随机播放了一首电台选的歌,当前奏在耳边滑过,我看到窗外飘落了北方的第一场雪。歌手嗓音的颗粒感和旋律的柔和,与外面的风雪吹过枝丫的声音相得益彰,那一刻,我感到周遭的一切都销声匿迹,天地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就这样,和我找寻已久的世界重逢。
其实一切都应该停在那一刻。当我找到了通往丢失世界的门,这位歌手,便也成为了狐狸找到的那颗丢失的糖果。重新找回的隐秘的快乐,使我忍不住去了解他,探究他,我带着手电钻进他的银河,我发现了很多光的投影,变成了漫天繁星,我们结成伴,我们一起唱歌,一起飞舞,一起挖掘了很多的宝藏,我们约定好一起在这个世界堆积更多浪漫.......
可年深日久,我都已经忘了,天是会亮的,再美的梦也要回归现实,不管是人和事,靠的太近了,都不壮观。银河再美,那也只是门里的世界,当门被打开,你总要走出来,那时你会发现,它只是个堆满衣物的橱柜而已,而你也并不是颗星星,你只是个黯淡的手电而已。
我终于知道,人生在世,其实也不过是各自选择放大和压抑的念头不同。如果有一种方式可以逃离现世,我们当然可以去,但是我们终究不能在那里躲藏和欺骗自己一辈子。与其去逃避现实的世界,为什么不去试着迈出一步看一看,看看山川,河流,看着太阳下,美好的一切。
多多沐浴着阳光光,下次再想去那个世界时,你不要再带着光,你要成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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