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有的城。
这辈子只见过一次,然后就不曾再见。
有些故事不是你的,却跟你了许久。
有些过客姓什么都不知,却让你不能释怀。
有些夜晚你劝解了别人,却劝不了自己。
1.
那是一座城市的青年旅舍。
抵达那座城市的时候已是天黑,向来路痴的我从来没给路痴丢人过。
我向来觉得没什么是克服不了的,尽管每次都败给了路,但依旧战斗力旺盛的四处漂泊。
历尽万难,总算找到了那家青年旅舍,带着疲惫的喜悦按响门铃。
门开了。
“欢迎欢迎,快进来吧,一路走来,辛苦了。”一个面带笑容的中年妇女给我开了门。
然后指向一个书桌上坐着的中年大叔说:“把你身份证拿出来,去那办理一下入住,一会我带你去住的房间。”
我连忙道谢,拿出身份证就去办理入住了,我现在只想赶紧趟床上一动不动以缓解身体的疲惫。
那个大叔一边给我办理入住,一边在那说道:“你要还不来,我都打算给你打电话问问是否不来了,就差你一个人还未来,其余的都入住了。”
这大叔一开口就给人一种稳重,但我却从这带着磁性的声音里听出一种如释重负。
我咧着嘴嘿嘿一笑的说:“怎么会不来,我可不敢睡马路。”
那个大叔有些不悦的跟我说:“你才到吗?一个人出门玩尽量买白天到的票,晚上找住的地方不方便,加上女孩子晚上也不安全。”
“没有,我晚上六点多就下火车了。”对于陌生人善意的关心,我向来是很感激的,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大叔似乎有些生气的问道:“你是去哪里玩了?现在才过来办理入住,以后注意了,一个女孩子别这么晚在外面瞎逛,治安总有涉及不到的地方,多想想你家人,别不把自己安全当回事。”
“昂,没有,我路痴。”我捞捞头,立马解释道,大叔生气的语气让我一颤。。
说完后,大叔抬头看了看我,那眼神带着一抹质疑和担忧,但关于路痴这种问题,我还真没办法解答。
大叔把身份证递给我,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你以后出门还是结伴吧,少让家人朋友担心,即使要一个人也应该时刻把自己消息告诉家人。”
我忘了回话,因为我看见了他眼底的忧伤和悔恨,我有些不明所以。
“孩子,你别介意,他这人就是这样,不过也是善意的提醒,来我带你上阁楼去。”刚给我开门的那个大姨手里拿着清洗过的床单被罩走过来,准备带我上去。
大姨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走到第二楼楼梯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背对我说道:“我们原本也有个孩子,他阳光爱笑,喜欢运动,旅行,时常像你这样,背着包到处行走。”
声音到后面竟有些迟缓和哽咽,我没敢打扰,只是静静等着。
她开口了,不过是带着哭腔:“然而有一年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听着为之一颤,那步台阶许久没迈上去,就那样看着前面那个突然佝偻的背影艰难的在移动着。
我似乎突然明白了那位大叔的种种,我不明白这家旅舍在这之后开的,还是之前,不过都不重要了。
很多时候,大家都自顾自的追求和执念,从来没有想过身后的人。
尤其是我们这代人,很少会在意父母的一些劝告,因为都没出现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若真的发生什么,又该当让他们怎么办?我不敢想。
2.
这个旅舍修在了一栋大厦的最顶层,共三楼,最后一楼阁楼上面是天台,可远观整座城市。
铺好床后我想躺下,但听见下面有一片欢笑声,想想就下去了。
来到大厅,看见一群青男少女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
其中有个看见我居然笑了,直接开口就说:“哇,小姐姐你真可爱,居然能把半个小时的距离走出四个小时之多,佩服佩服。”
想必他们刚才听见了,这句话说得倒是把我原本的感伤一扫而空。
我嘴角抽了抽,咧嘴的笑了笑回答:“额,路线比较复杂。”
我神情有些尴尬,总不能说坐公交坐反了,为了吃又迷路了吧,好在后来他们也没再问。
这里的人,天南地北,因为各自的一些心愿,来到这座城市,然后相遇在了这里,有的明天走,有的后天走,但不管怎么样,今晚相聚一起,终究是缘分。
一人一句的,无忧无虑无顾忌的聊着天,后来一人一罐酒,喝着酒吃的薯片,嗑着瓜子,聊着心事,就这样一个他乡的旅舍,他乡的大厅,把天南地北的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我后来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嘴角含笑一直听着他们讲述的一些故事,有关于朋友的,关于家人的,关于梦想的。
越到后面,越让人悲痛和心酸。
“我爸妈要离婚,我尽力了,我阻止了,可他们下定决心了要离婚,他们让我选,跟着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我跑出来了,我不想回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真的,我不想他们离婚,不想。”一个女孩子捂着脸述哽咽的说着这件事,可我还是看见了眼泪从她指缝里滴漏。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很默契的选择倾听而不是劝道,因为不需要,真的都不需要,他们只是想吐出自己心里的苦,而不需要同情。
之后一个带着疲倦的男声响起:“我爸妈一直逼我学习,逼我走他们选好的路,我没办法反抗,我妈心脏不好,一反抗,全家人都说我不孝,说我不对,最近又逼我考研考得快崩溃,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人生,为我好为我好,呵呵,都是为了我好啊。”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父母的为我们好,有时真不知该如何说。
“我谈了八年的男朋友快跟别人结婚了,跟我说不合适,让我成全他,呵呵,他妈的八年啊,我最好的八年青春都他妈喂了狗。”沉默后许久后,一个女的喝着酒说着,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划出了血印。
我看了这个女的一眼,看起来不起眼,凌乱的头发遮住脸,坐在角落,仔细一看,却发现长得有倾城之貌。
“现在的感情,呵呵,我十三年的兄弟,为了利益说背叛就背叛,老子当了十几年的兄弟啊,真他妈操蛋。”一个男的抽着烟,拿着烟的手指有些颤抖。
……..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藏在心底的故事,只是不愿提起。
从来不是酒后吐真言,只是半醉半醒的时候,情感会战胜理智,说出心里的那道坎。
而这些人从来不需要同情,他们只是想有个人倾听。
3.
这一群在之前一直欢笑的青年少女,在酒后吐露的却是这样的心事。
我听得有些难受心酸,想去天台吹吹风。
我上去的时候发现那有一个人了,看着那在夜风吹佛下萧瑟孤寂的背影,既让我生出一种惜惜相惜,我退了回去,拿了两罐酒,返回天台。
我走到他身边,打开一罐酒递给他,然后给自己打开一罐,好在他没拒绝。
我们各自喝着酒,看着这逐渐安静的城市,谁都没有打扰谁。
过了许久,他开口了,也许他始终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吧:“你在想什么?”
他发声的那一霎那,让我一颤,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一样,声音喑哑,带着磁性和魅惑。
我看着远方的星光点点,淡淡的回答:“我什么都没想。”
他似乎并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一样,又说道:“你一个人出来旅行为了什么?”
我并没有觉得他这样问我问题有什么冒昧,我知道他在找寻一个可以让他想通释怀的答案,而我只需要回到他的问题就足够了。
我回答到:“为了寻找,找到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可以让未来一直为之努力的方向,也为了遇见,遇见一个互知互懂,灵魂能够共鸣的人。”
他笑了,我不知道他笑什么,不过我并不介意,我直接就问到:“你呢,为了逃避吧,怎么逃掉了吗?”
他防备的抬头看了看我,我也直视过去,一张完美的脸庞出现在我视野,深邃的眉峰,立体的鼻梁,精致的五官。
他转过头看向天际,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我也转过了头,只听见酒入咽喉的声音。
过了一会他有些讽刺的问我:“你怎么看待所谓爱情这件事。”
我喝了一口酒,静了会,然后开口说道:“以前我觉得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共度余生,爱的感觉就像有了软肋又有了铠甲。”
说完这句我停了停,然后说道:“后来,我觉得是两个人经历一切后还是选择在一起,互知互懂,爱彼此朝圣者的灵魂,衰老脸上岁月的留痕。”
“我大抵是想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吧。”
他听完,就问了一句:“你有对象吗?不,应该问,你谈过恋爱吗?”
我笑了笑,倒是听出他的意思了,回道:“我觉得是没有。”
他很正经的一脸无理的问:“为什么?”
我笑乐了,说:“这有什么可为什么的,长得丑成不?”
他很戏剧的从头到脚看了我一眼,看着我说:“说实话。”
我发誓我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我平静的说道:“以前不懂感情,现在遇不见,我觉得很难再遇见了。”
“越到后来话越少,越不爱提起自己过去,也懒得去经营一份感情,把时间花费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就这样谁不了解谁,谁也走不进谁。”
“要是一直遇不见呢?或是你爱的跟别人在一起了呢?”他看着我问道,似乎很想知道我会怎么回答。
我总算明白这哥们心结何在了:“不管相爱与否,不能在一起,爱与不爱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有个人能知你懂你,陪你平平淡淡,不争不吵,相敬如宾的过一生,爱不爱的还重要吗?”
说完这句话,我们都没有在说话了,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过了一会他走了,他没说,我没问。
我在天台站了不知多久,应该快天亮了才回去睡的。
醒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走了,我收拾了一下也准备走了,走之前去天台看了一下,发现一张便利贴,里面写的谢谢两字。
我看着整座城市流动的人群,笑了。
这个旅舍有个规矩,走的时候直接走,不需要办理退住。
我看了一眼大厅就走了。
我们都很默契没有问对方叫什么,家在哪,联系方式是什么,就这样萍水相逢,相忘于江湖。
对于大叔大姨的故事,昨晚大厅里的故事,天台的故事我也都埋在了心里。
生命里有些过客许是如此,连他姓什么,家在哪都不知道,就匆匆一别不在相见。
但我希望他们安好,哪怕我已经认不出来他们来,也不会再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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