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冒着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我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只为家里的祖屋已然卖给了别人,我需要将家里的物件处理,并接母亲一同搬迁至我谋生处。
母亲很是高兴,跟我说了一些家长里短,说:“房子算是卖了个好价钱,因为我们家外面看着很长,但里面很短。”我知道中国成语很多用着用着会背离它的本意,但母亲的这次用法虽然背离的厉害,但又最接近它的字面意思。
母亲又说:“还有闰土,他知道你要回来,总叨念着要见你一面,我就告诉他你回来的日期,他这些日子应该会过来见你。”
哦,我又想起了闰土。他是我家以前一个长工的儿子,与我一般大小。有一年随他父亲来我家帮工,经常跟我说那些我未曾见过的乡下趣闻。有一次,他帮父亲看西瓜地,拿了一把钢叉叉死了一只猹,第二天被隔壁王大娘追了几条村:“你为什么叉死我的狗?”
他还教我很多农村孩子的游戏,比如他们会用短棒支起一只大竹筐,用来捕捉鸟雀。我问他:“你确定只会捕捉到鸟雀,而不会捕捉到王大娘的鸡吗?”他说:“不会,鸡太大,进不去。”
闰土就这样给我带来了童年快乐和一些见闻,我于繁忙的营生中也会偶尔想起他的。我正想着他,就听门外有些响动,回头看时,正是闰土。虽是很久没见,但我一眼就认出是他。我很是兴奋,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道:“啊,闰土哥,你来了?···”我说着话,但脑海里尽是童年他给我讲的种种趣事,被误认为是猹的狗,进不了竹筐的鸡···
闰土红润的脸神采飞扬,摆着肥硕的手,分明的说:“老弟,回来了,晚上整两盅···”我很是吃惊,记忆中的闰土是家境贫寒的,家里永远贴着两个大字,一个是穷字,另一个也是穷字。所以,想象中他应该灰头土脸、诚惶诚恐的叫我“老爷···”。但现在他一副爆发富的样子,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壁障。
闰土大抵已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哈哈,无他,就是村里拆迁,赔了点钱···对了,你喜欢喝白酒还是洋酒?我叫人准备准备,随意?那就XO,最近喝茅台喝到吐···”我本想劝他别喝太猛,但后想想,他的意思不是喝太猛吐了,而是喝腻了。便对他说:“没事的,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他突然想起他是带了儿子来的,转头说:“水生,给叔叔表演个击剑。”水生随即拿起桌子上的甘蔗飞舞起来,神似六小龄童。他对我说:“这是第四个儿子,生了两个时,村干部上门动员,说国家有政策,鼓励生三胎,还奖励了两万元。后来没控制住,又生了第四个,村干部说我违反计划生育,罚了20万。”
我看着水生舞剑,心想,象他这样带着巨额罚款来到这个世界的,会不会感觉自己很有钱?但我想,钱这东西,本来就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正如地上的路,供电挖了供水挖,燃气挖了电信挖,挖着挖着,就有钱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