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2016这个春节和以往不一样。

家乡的小路窄窄的，虽然窄，但是对于车技甚好的父亲来说根本不成问题，这条路走过千万遍，没成想，还是出了意外。

爷爷生日，父亲用摩托车运几箱花炮回家，父亲性子急，车速较快，在经过一个拐弯的时候花炮箱子底部的一角碰到了水泥板，也许当时以为踩一下油门能猛冲过去，可是他错了，可能就在踩油门的瞬间，车子侧翻了。连车带人一起掉到水里了，当时我并不在现场。事后我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只留下了一摊血和一个黑色纽扣上面还缠着些扯断的线。

我在家想了很多，想了我十七岁以来都没有想过的一些问题。

但是还好，父亲福大命大，只是右手打了石膏，嘴唇缝了几针，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本以为不好事情到此为止了，可是坏的还在后面。

那天早晨，厕所里隐约听见母亲说：“怎么会这样，慢点慢点”然后听见水龙头里的水放个不停。我起床到厕所里一看，地上的血映的瓷砖好红，伴着淡淡的腥臭。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血，我好担心。

在将父亲送去医院的路上，奄奄一息的，他不敢动，怕一动血就会就出来，我也祈祷让车开的不要太陡。

走进医院的大门，父亲的脸早已布满了血，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

挂了个急诊，我扶着他到医生那里。正是那个医生，让我终生难忘，也正是那个医生，让我看到了一个男人脆弱的一面。

那个医生看起来意气风发，有着一些年轻人的气傲和饱经世事的老练。当时虽然有些怀疑这个医生的能力，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得不相信了。

医生拿纱布堵着鼻子，可血又忍不住从嘴巴里吐出来，吐在了医生的手上。医生呵斥着父亲，像呵斥小孩子一样。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父亲一直说着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实在是做不到。

我好生气，我好心痛。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对一个年轻人说对不起，明明已经这么可怜了，体谅一下不行吗？就你这样还当什么医生，有什么资格当医生？

这样的父亲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他平日里的威严没了，一个年近中年的大男人说着对不起，凭什么要说为什么要说。

我想破口大骂，我想向院长投诉，我想向世人说这他妈什么破医院！可是不行，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恨他，我恨他对一个病人的不尊重。他是我的父亲，生我养我的父亲，任劳任怨的父亲，他到底有什么资格！

他当时虚弱的就像个小孩子，慢慢的轻轻的呼吸着，眼神也有些迷离。我从来没看见过一个大男人像犯错小孩子一样说对不起，也从没想过他会是我的父亲。

想到小时候，挨打挨骂是常事，我也恨当时的他怎么几个巴掌下来眼都不眨一下。但是当时的恨现在全都变成了悔恨，我恨小时候为什么不好好听话，为什么不好好爱他，为什么不让他多高兴高兴。

我扶着他慢慢走出来，脚步慢慢的，看着他，我的心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