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疾奔。暮色苍茫中,远处蜿蜒起伏的群山,犹如条条虎视眈眈的蛇,时刻张开血盆大口。而我整个人 ,行尸走肉般,好像无所谓再被伤害。
从我记事起,每个傍晚吃完饭,洗完澡,父亲都会把我背到奶奶的住处。那段距离大概有二百多米。年幼的我,能在那段距离揣摩父亲的心情。如果父亲心情好,他把我背上后,会把手电筒给我拿 ,一只手按在他肩膀,然后边晃悠边给我讲故事。如果不开心,就把我背上去,自己拿手电筒,一言不发的背到奶奶家门口,把我放下就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自己会走去奶奶家了,父亲也不用再背我。在一个夏天的黄昏,天空突然间火烧云,把所有房子的外墙染上一层红彤彤的颜色,胆小的我吓坏了,死活不敢迈开家门,无论我父亲怎么解释,我的眼泪都溢满眼眶,后来我父亲又背起我,往奶奶家走去。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放学,父亲不要我做饭,把家里唯一那辆又破又高的老单车推出来,在后架绑了一个扁担,横着绑。然后,让我骑上去,他在后面扶住我,要我学骑。笨拙的我,学了半个学期,还没有完全学会,终于在一次去公路学骑时,摔下了几米深的田沟,狼狈不堪。
到了小升初的前一个月 ,父亲打开了他的抽屉 ,里面放着一本厚厚的族谱,一个口琴,一支钢笔,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爸爸许诺说,如果我能考上镇上的初中,他就把钢笔和笔记本送给我。
终于,如愿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父亲二话没说,把我扶上自行车,他飞一般把我驮到了镇上的布店。那时候在闭塞的山村里,就只有镇上这一家卖布的店。让那卖布的人拿着布在我身上比划,又让那人出主意,比了尺寸,扯了布到裁缝店。不知道那时候还需不需要布证,反正打从小,我去村里的杂货店买东西,买糖要证,倒煤油也要证,至于买布做衣服,也要布证,而布证远远够不上一家人过年都能做一身新衣,都是老大穿了给老二,老二穿了给老三。
终于,十三岁那个下半年,我去了离家二十公里的学校上初中。我骑车技术很差,特别是不会右拐弯,一碰到右转的路口,我就要下来推车。后来听邻居说,我刚开学那一个星期,父亲到了傍晚,就一直站在村前那颗大榕树下,朝着公路张望。
……
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最大的无奈,可以算得上,面对一个鲜活的生命,无法知道什么时候便戛然而止。
脆弱如我,束手无策。只有,我第一次把一切事情对父亲选择隐瞒;我不知道父亲是否已察觉,也选择对所有人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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