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已经三十多年了!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华发丛生。但于父亲的点点滴滴记忆,却是愈发清晰。多少次梦里相见,醒来已经是泪湿枕巾。
今生最美味的一个苹果
一九八四年暮春时节,我那时在县中读高二。有天课间,因为我值日擦黑板,所以出去得晚一会儿。正在擦黑板,听同学喊说有人找我。扔下黑板擦跑出去一看,是父亲,正站在一棵树下笑眯眯地望着我。
自我到县中上学后,家里还没人到学校看过我,而这次,竟然是父亲来了!
“爹,你咋来了”?
“我出门了,回来路过,正好看看你”。说着,父亲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苹果,“一会儿吃了”。这个苹果,拿在手里,温乎乎的,那是父亲的体温。
苹果!现在苹果不是啥稀罕玩意儿,街上随时都可以买到,但当年对我来说可是少见,老家没有果园,买着吃?那是不敢想的,不说贵贱,没钱啊。父亲那时身体还好,还有时出去跑他所谓的“买卖”,家里没钱,为他这所谓的“跑买卖”,没少埋怨他出去“糟钱”。其实,每次出去,也带不了几个大子儿,这个苹果,不知道父亲在那里买的、啥时买的。
“回去上课吧”。父亲摸了摸我的头,转身走了。
我站在那里,直到父亲拐了弯儿,才回到教室。
中午饭后,我回到宿舍,一小口一小口吃了那个苹果,好香、好甜!
小儿,你吃这份,鸡蛋多
一九八四年的暑假,我给家里说好了,每天干半天活儿,半天背英语课本。
一天早饭后,正要去地里,大姐夫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别去干活儿了,出去一下”。
路上大姐夫告诉我,父亲去算卦了,让他一定要把我带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赶到了父亲跟大姐夫说好的地方。进入一个院子,见父亲正和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聊天。
“来,给说说,小孩儿明年高考,看他能不能考上大学”。父亲对那人说。
那人打量我好一阵子,最后说:“哎呀老哥,这个、这个不能随便说,这是天机”。
“你说说,我多给你点钱”,父亲又说。
我那时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觉得自己读了一点书,不信这套东西,张嘴就对算卦的说:啥天机啊,我告诉你,明年我肯定能考上大学,你信不信。这一句话,噎得人家把脸一扭,不说了。
“走吧爹”!我拉着父亲出了那个院子。
回家路上,父亲几次问我是否有把握,见我回答得斩钉截铁,父亲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父亲是“怕了”。当初我和二哥都在县中上学,父亲一度很自豪,说自己家有两个大学生坯子,结果二哥什么学也没考上,被人笑话好几年了!
走到一个镇子的小饭馆时,父亲突然停下,说吃点饭再走。
吃馆子?这可是我第一次!在城里上学五年了,从来没有吃过学校食堂外的饭。因为当年有一自家叔叔在城里见过二哥在街上吃馃子喝豆腐脑,回村后宣传的满村都知道了:某某孩子,就知道吃。后来二哥落榜。这都成了话把了!
“来三份鸡蛋焖饼,一个要双底”。进了饭馆,父亲对掌柜的喊到。
焖饼很快上来了,父亲把量看起来大的推到我面前:“吃这个小儿,鸡蛋多”。
这焖饼,比家里自己做的好吃,比学校的饭,好吃多了!
这是父亲带我吃过的唯一一次馆子,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吃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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