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外公外婆结婚60周年的日子。
因为工作的原因未能参加此次的家庭聚会,但通过小姨发的现场照片,看得出久病的外婆气色很好,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也很开心。从昨天晚上,小姨就在央求我为外公外婆写些文字当作纪念,但我推脱了。原因很简单:虽然我从小就经常去到外婆家里,但我对外公外婆的事情知之甚少,下笔很难。小姨总是不死心的,最后自己拿起笔来,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两页A4纸,后发我看,虽是流水式的回忆录,但可以从中获得一些外公外婆的过去的事情。
外公外婆是媒妁婚姻,相识于1954年,并于当年结婚,外公19岁,外婆17岁。两年之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到1977年,这差不多20年的时间里,其他7个孩子陆续降生,差不多3年就有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怀胎10月,到分娩,外婆的肚子基本就处在一个劳作—休养—劳作—休养的状态里,今天看来,实属不易,何况当时的生活和医疗条件,更让人对外婆充满爱怜和敬意。
外婆身形娇小,如今年纪大了,更显得单薄。但就在这个拥有8个孩子的家庭,外公在生产队里做会计,家庭的活计基本全由外婆一人承担,除此之外,外婆还要去生产队里挣公分。现在讲来,我们可以用很诙谐的语气说外婆是一个被孩子拖累的迟到的“惯犯”,但在当时,这并不是个好笑得笑话,一旦迟到,必然是扣掉实实在在的公分,关系到一家老小的口粮,外婆当然不会轻易妥协,去找队长求情,结果可想而知。后来直接惹怒队长,常常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由此解开了外公小指弯曲的秘密。外公的一只手的小指是弯曲的,因为记忆中一直是这样的,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昨天才知道,这个小指是被队长所伤,因为外婆和队长之间积怨已深,直至一天爆发,结果外公小指负伤。在我的印象中,外婆是个比较开朗的人,我记事以来,就常常听外婆和邻居讲一些俏皮话,而且为人慷慨大方,并不是小家子气的人,所以和队长积怨想必应该是外婆迫不得己,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外婆的笑脸与队长那副冷漠而难缠的嘴脸对峙,让人心酸。
外婆今年79岁,年初所有的女儿女婿儿子媳妇或从农村或从其他城市聚集到苏州为她庆祝生日,这应该是69岁至今10年唯一一次所有儿女聚齐,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吃喝喝,开心度过。分离的时候,大家亦没有太多的分离的情绪吧,因为在7月份,趁着暑假,外公外婆打算回到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庄藉由过生日的由头宴请乡亲,和亲戚,外婆说年纪大了,还是喜欢家乡的人。
因为读书的原因,初中,高中开始寄宿,大学四年远离家乡,直至工作之后的四年一直漂泊在外,我分外的能体会外公外婆的心情,虽然不及他们的感受深刻,但是个中滋味知道一二。
外乡漂泊,心情烦躁,想到7月的聚会,日子有了盼头。
眼看,日历上的日子越来越近,依然没有动静,几次打电话问及母亲此事的打算,都没有下落。直到一日母亲在电话里失声痛哭,说外婆得了cancer。心中所念之事就耽搁下来,变的遥遥无希望,失望顿生。当时,并不能体会cancer的威力,不知道它将给外婆的身体带来多大的摧残,只觉的失落难过。
接下来的两个月,母亲在电话里时常痛哭,她告诉我外婆觉得喉咙有异物感,过些时日,母亲说外婆觉得嗓子疼痛,难以吞咽。又过些日子,母亲的哭泣越来越多,她不仅茶饭不思,而且严重失眠,她说外婆开始放疗,她每周的周一到周五陪着外婆去医院,看到外婆的脖颈的皮肤因为放疗而变黑,蜕皮。。。。。。她的心已溃不成军。
女儿的心和母亲的心是连在一起的。我在电话里听我的母亲说着她的母亲渐渐虚弱,心是揪着的,这种感觉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得到缓解的,每日醒来,只要一想起来,今日便不可获得轻松。
一个月之后,外婆结束放疗,我去看了外婆。
外婆是笑着的,她在厨房里张罗着做饭,喂饱她的女儿,她女儿的孩子,她才会慢慢地自己坐在桌子前慢慢吃起饭来,外婆不挑食,吃什么都觉得是山珍海味,让看她吃饭的人,也要吞咽口水。但那天外婆躺在床上,眼睛微闭着,看到我以后,弱弱睁开眼睛示意我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我想抱抱外婆蜷缩的身体,但是我是个害羞的人,最后连外婆的手都没有握一下。我尽量的表现的轻松一些,给外婆榨了豆浆,和一些果汁,外婆喝了一些,我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在外婆家里待了两天,两天都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外婆几乎没有下楼,大部分时候躺着睡觉,她躺在卧室里的床上,外公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看书,也不看报,就闭着眼睛躺着。外公每天都会出门,早上出门去买外婆爱吃的豆腐脑,下午出门,依据外婆的吩咐,买好一家人晚上要吃的菜。
有一天,快天黑的时候,小雨有些停了,外公和外婆一起出门了--我央求外婆出门溜达溜达,外公跟了出来。我,外婆,外公,我们三个人在一处小亭子里坐了很久,我鼓起勇气问外婆变黑的皮肤疼吗?外婆说“不疼”。外婆还说这就跟蛇蜕皮似的,没有感觉。我被外婆的话逗笑了。亭子不远处的人家,有很多人在剥鸡头米,外婆跟我说苏州这里的本地人很爱剥鸡头米,很有耐心,我看了一会,觉得外婆说的很对,这些人们确实很有耐心。
距离上次去看外婆,已经有三个月了,外婆历经了一次化疗。
中间的日子,小姨发过几次照片给我看,外婆面色蜡黄,精神萎靡。
一些日子没有消息,今日看到外婆的新照片,外公的手握着外婆的手正在切蛋糕,很高兴,看不出身体抱恙。如若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愿每日外婆都有好事。
时髦的话很多,好听的话也有很多,我什么装饰也无需,仅恭恭敬敬的跟菩萨祈愿:愿菩萨善待我的外公外婆,愿他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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