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我的梦似乎断过两次,每次间醒,窗外的雨声都是嘤呜着的,这已算是夏季来淋漓极久的雨。
我开始想着——于是会有一段浮动的烟在早晨清肃的天空下,柔淡而潦草地飞着;有一种极细的雨还一阵阵地滴着……两者会是几近雨汽一般绵软的吧,毕竟是在昨夜磅腾的雨潮之后呢。
到了苏醒的时候,从寝楼的门边,已听见那些细小的波澜了,洒洒的雨水之声从不是单调的,在曲折的水管里,会有她隐隐脉搏似的流动,被窝里这几个青年的心跳,似乎也是在那一瞬间了然。
然而很多时候也只能听听这倔强的雨的生命了!我知道那些云烟丝缕的山林,朦胧裹挟的丘埂就在远处,可我透过那些离人间最远的玻璃,只能看见一团诡谲的阴霾。
我只看见路边有早班的工人,早早在我们苏醒前开始他们的生活,戴着鸭舌帽,或直接露着头发,像所有蘸满了露珠的细叶一般,他们的头发上盈盈地湿润,还有打着伞的——我看不清他们的面目,我不知道这平凡的一日之初他们是不是哭丧着脸——但谁能肯定他们不是在笑着呢?我很想听见他们的寒暄与说笑,但是他们距离我太远。他们有时走散在许多我远望极的街道、路口,我看见密集的车灯连成一片打湿了的光影,模糊的,闪烁的,一涟漪一涟漪水花样的灯晕,会从早晨开始,一直波荡到夜晚,一直到夜晚璀璨的霓虹之河去取代被淋湿的疲倦。他们在结束拔高四周的一日工作后,我时常在回寝时,可以看见他们从昏沉沉的路灯下走过,连今日即使熄灯了很久,外边依然有他们匆促归去的步履,多了一把大雨的阻隔,有谁又会怜惜他们的摔倒呢?连他们都不会怜悯自己了,他们不会在意自己今天又垒高了多少砖头,他们自己的砖头可能一辈子都是低矮的。
我的心似乎在泛黄的瓦顶上涓滴着雨的调子,我看着此刻那些被窝里熟睡的心跳,以及想到这堵墙的另一边,这堵墙的更一边,那些同一幢寝楼中熟睡着的心跳,我不能确定多年以后,这座城市正上升着的天际线中,有几双搬砖的腿脚,搅水泥的臂膀,是当初与我同宿一个屋顶的。
这矗立的楼宇没有过错,只是怕几个同窗口中所失落的“长大搬砖”的话语成了现实,我并不是怕他们怎样谋生,我当然怕他们忘了堆自己的砖头,我却更怕他们谁谁在某一场雨中哭丧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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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8日于学校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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