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边志伟
2014年9月中旬的某一天,这一天很清晰又很模糊,这一天我即将开启职业生涯,即将自己去赚钱,即将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社会人,但却完全没有任何激动的感觉。
前一天下午,堂姐和堂姐夫开车送我去报到的地方,而除了他们,没有别的人送我。
父母不在身边,我一个人在家里待了大半年,整天待在房里做题准备考试,各种各样的考试和各种各样的招聘信息,以及各种各样的复杂心绪交织在一起,天昏地暗般度日。
那半年是我最瘦的时候,身上的骨头粗鲁地顶着表皮,像要挣脱这副毫无肉感的皮囊。每天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吃着她用自己的尿液浇灌出来的蔬菜,看着她被病痛折磨而束手无策,每天面对她悲观的语气和不时掉落的眼泪。那段日子,我时常端着饭碗一个人躲进屋后那条没人的巷子里边哭边吃,泪水滴在碗里,拌着苦瓜的苦味消化进我的身体。
后来,很幸运地考上了“大学生村官”,现在看来是幸运的,但在当时却嫌弃到了极点。然而面对紧迫的就业压力,尽管不情愿,也不得不去。
上班的地方不远,在隔壁县一个离家很近的镇里。在上班之前要先岗前培训半个月,培训的地方在县委党校。就这样,带着满心的不情愿与不屈,背着一个看起来土的掉渣的单肩包上路了。
车在高速上飞驰,听着劲爆的车载音乐,看着窗外的风景混合着阳光的炙烈照射到车内,内心的悲凉稍有好转,但那张愁眉紧锁的脸却没有丝毫退却。仿佛整个世界与自己都是对立的,而自己就是那个独自蹲在阴暗角落的边缘人。
堂姐在县委党校对面的一个宾馆开了房间让我住下。告别过后,挎上包进了房间,房间还算过得去,符合县城的标准。拉开窗帘,对面就是县委党校的大门。我长吁了一口气,隐藏于内心的孤独感已写在了脸上。脑中开始畅想未来的生命轨迹——
暂时先待着吧,一定要考走······
今年就要考走,一分钟也不能待了······
你是要当作家的人,怎么能待在这里······
什么破村官,听着就不舒服······
······
青春的迷茫与不安,那些年少轻狂的念头统统在这个一百块一晚的房间冒了出来,仿佛自己是被贬下凡的真龙,或者是暂时受困的猛虎,早晚要出人头地。在现实与理想的悬崖上吃力地攀爬着,虽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却也可敬可叹——因为,那份执着的追求。青春啊,该当以这样的方式呈现,然后在岁月的洪流中慢慢变得成熟。
那一晚过得很快,手中的书还没看几页就睡着了。第二天也起的很早,早餐没有出去吃,吃得是昨晚买好的零食。一直在窗口盯着党校的大门,看看有没有同批的“村官”前来报到。后来看到一个女生,背着包进门了,猜测应该与我一样,于是我也收拾行囊出门了。
和这个女生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基本没有什么话说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我们的缘分少的可怜。最后她分去了金滩,而我去了八都,从此再无交集。
第三个出现的是高东方,这个和我在同一个房间共处了两年的“老伙子”。而我们的初次会面却是这样冷淡,连一句话都没说:只见他背着一个很旧很旧的土黄色双肩包,不高且很瘦,脸上长了很多痘,穿着T恤、短裤、拖鞋,走到我的面前问我“这里是党校吗”,而我面无表情地理都没理他,他也识趣地走开了。
后来和他说起这件事,我们都大笑不止。我们的缘分就竟然就这样开始了,竟然还在一个房间睡了两年,竟然还一起去爬山,一起去看电影,一起为了所谓的“前程”去到远方考试。尽管一路走来,我都是那个欺负他的人,但那两年,今天回忆起来,真的是充满了不舍。
我们就这样报到、分配、上班、下班、学习、睡觉、赌气、玩耍、考走,在青春的热血与懵懂中任性与流泪、妥协与奋进。
四年过去了,曾经因意气而做出的傻事,因年轻而说出的大话,都变成了心中的涟漪,所有曾经认为过不去的坎、气不过的事、看不惯的人都如电影胶片般在光影中划过,结局终是要“END”,散场。
报到没有结束,它只是一个开始。
从此,我的灵魂开始成长。
2018年11月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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