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的路途中,我脑海中的思绪满天飞。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就是偷偷地退学,然后找一份工作干。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不断地徘徊着,久久挥散不去。
当我来到大学的校门口后,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心里无比的惆怅。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大学梦,如今已经读完了大一,可现在我站在校门口却高兴不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我在学校门口站了良久,最终还是踏进了校园。
我没办法说服自己退学,而且我也不敢这样做。我甚至都不敢想自己倘若真的退学了,我父母听到了我退学以后的消息会是什么样子。我想他们一定会疯的。
我踏进校园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交学费的地方。当我从背包的最深处拿出了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五千块钱时,我的手从未感到如此沉重。我深刻的知道,这不是钱,而是我父母身上流淌的血啊!我拿出了交学费的钱交给老师以后,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滴血,真的在滴血。
回到学校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失眠了。失眠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偷听到父母给我凑学费的对话,我一想到那个场景,心就止不住的痛。另一个原因就是期末考试成绩会在第二天公布,我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对考试成绩满意。
第二天考试成绩公布了以后,我看到自己的分数以及排名后,一阵阵失落感从我心底最深处缓缓升起。我不敢相信自己努力学习了整整一个学期,最后竟然会排在班级第十二名,而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不怎么好好学习的程芳竟然会考在我的前面。我,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考成这个样子,明明我一直在努力的学习,可得到的结果却让我无比失望。
考试成绩公布的当天晚上,杨宇和马阳就提出了要出去聚餐的想法。因为杨宇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考试成绩竟然会考的那么好,而这一切都要得益于马阳。说实话,我打心底里佩服马阳。他在学习上看起来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的学习能力特别出色。我一直在努力的学习,而他只需要稍加认真地对待一下学习,就可以考一个与我不相上下的成绩。
我记得马阳之前还对我说过,他考试的时候都没怎么好好答,我相信他说的话。我也清楚的知道,以他的学习能力,真要想好好学习,班级的前三名绝对不是问题。我由衷的佩服和羡慕他。
杨宇在寝室里嚷嚷着要请大家吃饭喝酒。他的话一出,寝室里的其他人都开始起哄,一边商量着要去哪吃饭,一遍喊着要把谁灌醉。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象是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一样。这时,杨宇拍着我的肩膀说:“陈桐,你这也太背了吧,咱班就你学习最努力,我一直以为咱班的第一名肯定非你莫属,没想到你却考了个十二名!”
“你看我整天不学习的人都能考到第十七名,你说你整天跟学习较什么劲啊,考试成绩不一定和学习的努力程度有关,有时候你还要掌握一些窍门,窍门,懂吗?不止是学习,这人生啊,也时不时要学会掌握一些窍门!”杨宇继续说道。
我看了一眼杨宇,没有说话。
“陈桐,你没考好,心里肯定难受,今天晚上咱酒一定要喝好,我管饱!”
我想,我是该好好地让自己喝一些酒了,也许可以借着酒劲让我忘记这个悲痛的现实。
我们寝室的一众人再商量之后,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湘菜馆。我们去了饭店之后,杨宇先让服务员上了两箱啤酒,随后我们六个人又点了十个菜,光硬菜就有三个。我看着桌子上摆满了所有的菜后,心里不禁感叹着,这些菜远比我们家过年时吃得还要丰盛。
饭菜上了半个小时以后,众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吹起了牛,有说有笑,而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是跟着他们大口大口地喝着闷酒。杨宇被他们灌多了,嘴里直说胡话。当他结结巴巴地说起自己是如何考进现在的这所大学时,我们都惊呆了。
他告诉我们,他高考的时候只考了三百多分,能进现在的这所大学,全都是靠他爸的路子和钱。具体的细节他没有告诉我们,只是说他爸多厉害,几通电话就搞定了所有的事情。他说完后,我们个个听得瞠目结舌。起初我对杨宇说的事情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而且他说话总喜欢夸大其词。后来,杨宇总能拿到学校的各种补助以及奖金时,我又不得不去相信他所说的事实。
后来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自从考试成绩出来以后,我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地学习了。我知道,清楚的知道,无论我怎样努力,都不会赶上那些比我优秀的人,我必须要承认这一点。因为我知道,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优秀一生,而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注定平凡一生,并且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并不都是靠努力可以追上的。
我想,我再也不是中学时期那个骄傲的学生了,我再也不是那个考试可以拿第一的人了...
抛开学习不谈,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一个一无所知,没见过世面的人,仅此而已。除了和别人谈论学习和生活上的一些琐碎的事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新学期的第一周过去后,让我意想不到的两个人来学校看我了。记得第一次我与他们见面时,整个人拘谨的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而现在我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却有一种让我无法抗拒的亲切感。
我和方凯夫妇是在学校的教学楼前见面的。他们是通过辅导员找到我的,当时我正在图书馆里看书,田雨找到了我,告诉我有人找我,让我去教学楼前,说方凯夫妇就在那里等我。我去了教学楼,还没走到教学楼前时,就远远地看到了方凯夫妇的身影,他们此时正四处张望着。我来到他们面前后,他们只是看着我笑,没有说话。我一时间被注视的无比尴尬,浑身不自在,于是连忙对他们说:“方叔,周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我话一出,方凯夫妇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连忙笑了笑。
“我和你方叔好久都没见你了,心里一直记着你的好,所以特意抽出时间来学校看看你。”
“阿姨,你这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况且我只是举手之劳,做了应该做的事。”
“哎呀,真是个好小伙!”方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周梅说。
“好,那我们去学校的饭堂吃饭吧,我们学校有好几家超好吃的饭菜,我给你们推荐推荐!”
我们在饭堂吃饭的时候,周梅问起了我暑假做家教的情况。我一时间被问地吞吞吐吐,不知道如何回答。周梅看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在一旁问:“怎么了,做家教不顺利吗?”
“没,没有!”我连忙摇了摇头。
我脑子里非常抗拒回忆有关陈阿姨一家的事情,我一想到他们,心里就止不住的恶心。我随便扯了一个谎,将做家教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与周梅和方凯聊起了其他话题。吃过饭以后,我带着方凯夫妇在我们学校里闲逛,并且给他们介绍了我们学校的一些历史文化,以及建校的初衷和愿景。在闲逛的途中,周梅去了一趟厕所,我和方凯则在厕所附近等她。在周梅去厕所的这段时间,方凯对我聊起了周梅和他们家里的一些情况,表示让我理解他们找我的原因。
方凯告诉我,他们家本来有两个小孩,而小儿子在两岁多的时候丢了,导致周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情绪都是失常的,最后精神出现了问题。虽说不是很严重,但发起疯来很难控制的住。二十年过去了,周梅始终对丢了的那个孩子念念不忘,上次出车祸就是因为太想念儿子了,一时间失了神才导致的车祸。自从上次见了我之后,周梅晚上经常做梦梦见我,还对方凯说她以前好像见过我,觉得我很熟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认定我就是他们的孩子。
听完方凯说的话,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帮助他们的能力,只能对他们表示同情。
“方叔,要是以后有什么事情让我帮忙的尽管说,我能帮到的话,一定尽全力!”
“谢谢了,其实也没什么能帮的。”方凯说。“只是希望你能和你阿姨多说说话,没事的话来我们家做做客就好。”
“方叔,你不用这么客气!”
“这钱你一定要收下,就当是我拜托你了!”方凯从他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叠钱说。
我先是愣了愣,随后连忙拒绝了。方凯并没有放弃将钱递给我的想法,他一边说,一边将钱往我口袋里塞。
“陈桐,看在你周阿姨的面子上,你就收下吧。”方凯说。“我知道你不会要,但这次你一定要收下,这是你周阿姨给我的任务,不然她知道你没收会难过的,上次你没要钱,她回去哭闹了一个晚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凯的这一通话,让我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要是在拒绝的话,就真的说不过去了。于是我松开了方凯往我口袋里塞钱的那只手,让他将钱塞进了我的口袋。周梅从厕所出来后没多久,方凯接到了一个电话,说公司有事,便匆匆的和周梅离开了学校。在临走之前,周梅还拉着我的手,让我有时间了就去他们家里逛,他们随时欢迎我的到来。
送走了方凯夫妇以后,我一个人躲在了学校操场的角落,拿出了方凯塞在我口袋里的钱数了又数,一共足足有两千块钱。我颤抖地拿着两千块钱,差点哭了出来,这些钱够四个学期的生活费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去图书馆的次数慢慢地变少了,有时候一个星期才去一次,至于其他无聊的时间,我则跟着杨宇和马阳他们两个去网吧打游戏。刚开始进出网吧的那段时间,我总会有一种负罪感,觉得自己这样做会让我彻底的堕落。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网吧,同时又喜欢上了沉浸在虚拟世界里的快乐。只有在游戏的世界里,我才能活得不累,甚至有存在感,并且与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
开学后的一个月,贫困补助的名额下来了,这一次的名单里还是没有我的名字,我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家里的情况是最符合贫困补助评选的,但为什么就是没有我的名额。杨宇和马阳再一次拿到了贫困补助,我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个班级里真的没有存在感吗?还是我压根就不懂怎样去融入这个班级以及和老师打好关系。
我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了失望。我很想知道正确的人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贫困补助名额公布后的一周,奖学金的名额也公布了。我们班一共有三个名额,分别是考试成绩排在第一第二的田雨和梁天,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程芳竟然也在其中。
我为田雨能拿到奖学金感到高兴,又为程芳拿到奖学金感到悲哀,而最大的悲哀不应该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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