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七月去了江南,如今细细看来,那一点点隐密的心思便纷纷开落下来。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
七月的时候去了江南,很好的时节,有青砖黛瓦,能焚香煮茶。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没有跟着旅行社,三五好友,背起行囊,远方即是家乡。我一贯是个想象力丰沛的人,年幼的时候喜欢床单为衣,水壶为剑,对着电视里衣袂翩飞的美人,假装自己也是仗剑江湖的侠女,侠肝义胆,纸短情长。
于是便一直爱慕着江南,想在江南遍地的梨花中醉卧窗棂,执剑,问与谁并肩。
我踏足那片土地,空气中弥漫甜膩的香气,掩盖了过往所有的苦涩。
隐隐临珠箔,微微上粉墙。前方是导游鼓噪的声音,古宅墙根里却悄无声息生长着细弱青苔,宅院主体的白纯浄不染凡尘,只是已有脱落的岁月痕迹,红白错落,烟青色的镂花格窗,什锦的外框,内雕佛手与寿桃,再向上望是排小青瓦朝笏式的马头墙,高脊飞檐,金花板上座头似鹊尾,看去层层迭落,兼有着向下坠落和向上挺拔的美。

春和景明的江南,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摸过那一座座牌坊,像抚过历史的面庞。指尖斑驳的触感在诉说她历经的雨雪风霜,见证走过千万块石砖的一队队微商,走过那一路的曲径回廊。停驻在吴王为西施专设的美人靠上,似稼轩拍遍栏杄,仅楼头悬月缺又圆,念当年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愁断天边。
渡口杨花,狂雪任风吹。
日暮空江波浪急,芳草岸,柳如丝。
随水面越发开阔处向前,到一片广阔的桃源津,高搭酒楼人声吵嚷,红色缎带悬挂在招牌,老板娘忙上忙下迎客来。对面平房茶肆的铜壸烧热了清溪晨露,煎茶试新叶的师傅仔细把控着火候,外面露天随意搭起的台子上,说书人兴头正盛句句道来江湖人情世故。
有高大渔船,渔民解绑系在桩上的麻绳扬帆向前。摆渡人操桂棹兰桨,凌万顷茫茫。船头人笛声暸亮,随风飞入寻常街巷,听得吴侬软语倚歌而和的小调悠扬。酾酒临江,横槊赋诗。
真真是侣鱼虾而友麋鹿,挟飞仙以遨游,不过倒是从未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友人捧着一壶梨花白在我身旁坐下,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碧波之外的万顷江山,迷幻的色彩爬上天边,他对我笑。
“就这样老去也很好”。

タ阳銮金,天空是孔雀蓝,金辉穿过层云泼洒水面,回首华灯,琳琅满眼,一纸繁华。有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奈何四美具二难并,纵使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灯火通明,盛筵已开,似旧时会稽山阴,梓泽金谷,如临酒湖。清风人不老,临安事如昨。飞花落入水面而随风远去,我们的行程也摇晃到了尽头。
我在屏幕前看记录中的江南盛景,把酒临风,友人谐趣。偏头一瞧,城市灯火刺目,友人叫嚷着不醉不归,却最终无力睡去。
我替他拉好滑落的被子,月光如水。恍然想起曾有个人屈膝在我身边坐下,身后是潮湿树干上的青苔。
“如果可以,我想让你永远围着果酱罐,尝着蜂蜜糖,站在象牙塔顶,光明正大的晒月亮。”
“人间是个什么玩意,你看也不要看”。
月下长饮一杯酒,怀念被写到泪流。
目之所及是假,盛筵难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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