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载千载的闺愁情话——试论比较温庭筠与李煜词
每谈起中国古代的仕女佳人,闺怨与情话,一定是无法忽略的存在。自《诗经》里远古的吟唱的青青子衿,幽怨而叹息出的的“子宁不来?”还是直至现在依然不断创作的爱情诗篇,爱情,果真是永远的话题。似乎在中国人的内心世界,女子总该是微微颦眉,远望远方的样子。她们坚贞,也天真。她们沉浸在男权世界为她们虚构的象牙塔里,就如张爱玲所说:“女人在世上,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然而,纵观中国历史,女词人女诗人却是寥寥,传统的束缚,让女子们难以有平等的地位识字断句,难以抒发内心的感慨万千。不过好在,有这样一群仕子,他们身为男儿,却有了一颗女子一般的玲珑心。他们用笔砚晕染,以女子的口吻,写出了女儿的婉转柔肠,而他们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我要写的两位,南唐后主李煜与花间词派的鼻祖温庭筠。
王国维先生在《人家词话》中曾这样评价南唐后主李煜“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李煜的确算得上是个好词人,他自小于后宫的富贵软香中长大,为皇五子,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与文学熏陶,加之无心于继承大统,心思纯净,自身得其乐做一个闲云野鹤般自在的潇洒贵公子。可命运偏偏开了个大玩笑,将这份帝王之气生生的强加于他身上。于是,这身份变成了李煜的一份沉重的镣铐,与女子嬉笑惯的人,空有一腔写诗作词的才气,拿什么去拯救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王朝?前期倒还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期穷途陌路,李煜也被迫沦为阶下囚。在人生的大起大落转换之间,他的词也有了极大风格的转变,由前期以描写宫廷生活和男女情爱,如“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双鬓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的绮丽柔靡的风格转换为“空有当年旧烟月,芙蓉城上哭蛾眉。”的句句泣血的凄婉。
温庭筠,字飞卿,出身没落贵族,屡试落第,却因每入试,押官韵,八叉手而成八韵,所以也有“温八叉”之城。他的结局如李煜一般,也是悲剧收场。年轻时恃才傲物,好讥讽权贵,于是得罪了不少人,一生官运不佳,郁郁不得志,年老时,甚至因贫穷而乞讨,醉而犯夜,被巡逻的士兵扇了耳光打掉了牙齿。他的诗词多辞藻华丽,闺情多,后有七十多首词被收录于《花间集》,也被称为“花间词派”之鼻祖。他才华横溢,一生即使处处被压制,可才华满腔却无法被湮灭。他笔下的贵族仕女“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也有凭栏远眺,望尽天涯“斜晖脉脉水悠悠。魂断白苹洲”。
由此我们得知,二人皆是擅长闺怨情长的描写,但两人却不尽相同。王国维先生道“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逐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李后主用最真挚的人生和情感去写他的词,好似从笔尖自主的滑落,不加雕饰和修琢,去倾诉他的悲哀,他的无奈,他的忧伤,如“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清晰而率性,干净的提出他的心境,画面简明。而温飞卿之词,则稍显浓香软媚,脂粉气稍弄,有着另一番精致的味道,如“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中展现的是一位生活闲适却寂寞的闺中少妇,“新帖”和“金鹧鸪”无不展现着生活的富足,但独自懒起的无事却与鹧鸪相对比,更显的讽刺,她像一直锁在深闺的金丝雀,整日闲闲,也是无聊缺良人相伴。全词无一字道愁,却给出一份忧愁的意味。如若讲二人之词比做女子,那李词一定是个心思纯净、不着妆容的少女,温词则是一位面着精致妆容的富贵人家的少妇。
也或是人生的起伏不同,李煜是前半生大梦,后半生开始清醒,而温庭筠怕是从一而终都浮生若梦。在李煜前期诗词里,不难看出他的生活是安逸的,带着浪漫的气息,有“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嗅”“嚼烂红茸,笑向檀郎唾”。之后国碎梦醒,不再有妩媚,转变为“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的直言诉说。温词则一直沉浸于女子的帘纱熏香之中“红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红色,是他词中最常见的颜色,热情、浓烈,却也寂寞,像肆意挥霍着的梦境,或许是怕太过短暂会清醒,便不羁放纵的任意。
无论是李煜还是温庭筠,无论是清隽还是浓香,无论是梦醒还是沉溺,二人都是不可多得才子。古来总说女子命运多舛,而这道尽天下女子心事的才子的结局也是令人唏嘘不已。也或许验证了那句,国家不幸诗家幸,人的苦难被尝尽,才能写出真正钻到人心里字句。李煜的由绮丽到清隽的转变,为我们展示了他生活的天翻地覆,还有那个烟雨飘扬的年代。温庭筠的艳情脂粉香,则像个失意买醉,无奈在酒中梦中沉溺,不愿醒,诉说着荒唐混乱时代的悲哀。
本文标题:那些流载千载的闺愁情话——试论比较温庭筠与李煜词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ytkquttx.html
网友评论